“我哥做什么都是为我好。”果不其然,这小家伙不分是非地为顾然辩驳了一句。
“是啊是啊。”阮清言欲哭无泪地摇头,无奈地吐嘈道,“他也是我哥,我亲哥。”
**
下飞机后又打了辆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一条人烟稀少的路上下了车,司机只愿意载到这,再往前,他就几乎拉不到什么生意了。
公交车一小时一班,两人坐在简陋的巴士站里,吃着刚才在机场打包的汉堡。
阮清言问她:“后悔没?”
“后悔什么?”
“路上很累,条件也不怎么好。”
顾霜枝摇了摇头,倏尔笑了出来:“飞机,出租车,公交车,再然后是什么,驴车吗?”
“……”阮清言没回答她的玩笑话,心虚地低头吸了口可乐。
顾霜枝敏锐地察觉出了他古怪的沉默,惊愕地又问:“该不会是真的吧?”
他微微抬眸,“是真的……后悔吗?”
“后悔的话,现在能回去么?”她作势要溜,却被他一把揽住了腰,整个人被带进熟悉的怀里。
“好像来不及了。”澈然的声音在她耳边轻笑一声,“这儿一个人都没有,你那麻烦的哥哥也不在,现在,你是我的。”
他的咬字和发音总是很标准,又不带丝毫的口音。尽管说着极其含糊暧昧的话,却仍给人一种一本正经的错觉。
顾霜枝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却被他用手心托住了脑袋。模糊的人影在眼前渐渐放大,他的五官比之前清晰了一些,可还是像蒙着一层水汽。
温柔含笑的目光透过薄雾,她接收到了他的暗示,配合地闭上了眼。唇上迎来了柔软的触碰与辗转,一时间头晕目眩,像是要倒在这五月的暖阳里。
“这次乖了。”他暗指她自觉闭眼的事情。
顾霜枝满脸通红,却还不忘辩驳:“我觉得不闭眼也没什么区别,你在我眼前就是个打了马赛克的人。”
“……”阮清言头一回知道自己在顾霜枝的眼里是什么诡异的形象,脸色稍许沉了沉,“那你睁着眼,我们再试一次。”
她觉得有必要尝试一下,就按他说的睁大了眼。阮清言再次俯身下来,毫不迟疑地吻了上去。
这回他也睁着眼,顾霜枝看得不是很清楚,却依稀能见一双近在咫尺的黑色眼珠子,正盯着自己。他的睫毛很长,眨眼的时候轻轻扫过她的脸颊,弄得她有些痒。
这画面一点也不浪漫,反而有些惊悚。
两人接着吻,四目相对了一会儿,顾霜枝终于忍不住松口笑了起来。
阮清言摸了摸她的脑袋,“明白了?”
她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没再提出异议。
**
公交车上又闷又热,发动机的声音和汽油的味道让顾霜枝有些难受。全车只有他们两人,她一头倒在阮清言的肩上,摇摇晃晃着,头越来越晕。
她拿出手机找歌听,看不清字,随便选了一首,是他刚入古风圈时唱的《时倾城》,那时候唱腔还未成熟,没什么技巧,稍显稚嫩。可那干净纯粹的嗓音,多年未变。
很多人,很多事,都太容易被荏苒岁月潜移默化。所以他的存在,才显得那样突兀。
意识迷离间,她像是穿越到了歌里的情境。大户人家的女儿时倾城从小双目失明,却弹得一手好琴。传说她的琴音如天籁,能引得花鸟作舞,枯木重生。许多人慕名寻来,却无人得见真容。她在寂静的后院住了上千年,容颜未改,琴声如旧,只为等待那一人的再度出现。
“韶光度,草离疏,倾城何所顾。惊春曙,扰秋暮,伊人问归途……”
“灰弭。”顾霜枝闭着眼,口齿含糊地念了一声。
阮清言不确定她说的是不是这两个字,毕竟,她似乎从未这样称呼过他。淡淡地垂眸,却见到她眼角几欲落下的一颗泪水。
不知道她是不是做了什么悲伤的梦,阮清言伸手过去,小心把眼泪抹了去。回头看着手指上多出来的一小滴水印,竟也觉得心里堪堪酸涩了起来。
**
目的地在一座小村庄,依山傍水,景色绝美。可惜长途奔波加上水土不服,顾霜枝一到这就发烧了,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着实把阮清言给吓坏了。
他倒不是怕被顾然追究,只是心里总内疚个没完,怪自己太自私,带她来这么远的地方。
晚上留宿在村长家里,条件比村上的小旅馆还要好一些。顾霜枝打电话回家里报平安,被顾然好一通追问,险些就暴露出发烧的端倪。她不会撒谎,所以更担心顾然多问,只好借口说困了想睡觉。
挂上电话,她还真困了,阮清言铺了床后扶她躺好。
顾霜枝闭上眼,感觉到额头的热度渐渐向外散开。
寡淡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倾泻而下,小小的房间似是被薄纱笼罩。
不过短短半个小时,顾霜枝却觉得度过了漫长的半个世纪。模模糊糊的视线里,总有个清瘦却挺拔的身影在四周忙来忙去。一会儿给她端水喂药,一会儿帮她换凉毛巾敷在额头,话很少,却足够让她安心。
她嗓子干涩,朝着空气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