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着俞云双的背影消失在主楼大厅的门口,这才重新回到了内室。
阿颜依然在原地负手等候着。
卓印清将眸中的笑意敛了敛,扶着竹木桌案坐下,捂唇低咳了一阵。
阿颜揪心地看着他,待到他抬起头来后,迅速收敛了面上的神情,垂头恭敬地将药碗向着卓印清递去:“公子喝药罢。”
“嗯。”卓印清伸手接过药碗,却并没有送到唇边。
“公子?”阿颜疑惑道。
卓印清将药碗放回到了桌案上,又低咳了几声,方抬起头来对着阿颜道:“无论怎样,规矩不可废。以后入我的房间,皆需要先行通传,你可记得了?”
卓印清口中说的这条规矩,其实阿颜以前也犯过一次。当时的她年纪尚幼,性子活泼莽撞,冲进卓印清房间的时候,他正在与人议事。当时的卓印清便只是笑着提醒了她一句,叮嘱她以后莫要再犯,并不若今天这般严厉。
而方才阿颜会忘记通传,是因为走到了昨日听到卓印清与俞云双声响暧昧的地方,心中一个晃神,才迷迷蒙蒙地直接闯了进来,其实并不是故意为之。
只是卓印清会以这般严厉的口吻说她,她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卓印清在隐阁之中便是如此,他允许属下犯错,只要不涉及到原则,再大的错误他都可以云淡风轻地笑着原谅,但是同样的错误若是再犯第二遍,他便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更何况方才在房间中的除了卓印清自己,还有俞云双。
阿颜将头垂得更低,狠狠咬了咬唇,而后低声道:“阿颜记得了。”
卓印清的容色缓和了一些,重新端起白瓷碗,将里面的药汁一饮而尽,连着托盘一同递回给阿颜:“有劳了。”
“公子不必客气。”阿颜低低回答,却立在原地没走,“听大哥说公子昨日回来的时候面色不是很好,我还需重新为公子把把脉。”
卓印清闻言,对着阿颜做了个手势:“请坐。”
阿颜提着裙裾坐到了卓印清的对面,伸手探向他腕间的脉搏处。
卓印清的脉象与平常人不同,脉势缓且虚,若是不凝神细查,很容易便失了准头。阿颜的手在卓印清的腕间轻移,只觉得那脉象相比与前些日子又怪异了几分,凝眉再探,眼神一颤,便锁到了卓印清指缝间的那道结了一层薄痂的伤口上。
卓印清转过头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眸中漾起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解释道:“昨日取簪时不小心割破了手。”
卓印清束发的簪都是温玉制成,边沿圆润,完全没有可能划伤人,那簪究竟是谁的,不言而喻。
阿颜心头微缩,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丝毫,低声道:“公子如今失了触觉,虽然感受不到痛,却还是应该小心一些才是。一会儿我再去拿些纱布来,为公子将手上的伤口包扎一下。”
“这倒是不必了,小伤而已。”卓印清笑着拒绝道,“方才看你表情不对劲,可是我体内的毒又严重了?”
“并没有。”阿颜匆忙道,“只是今日来探这脉象,觉得公子的脉象滞涩,藏头露尾,与其说是毒更加深入,倒不如说它停滞在了某处不动,着实不知为何。”
卓印清闻言,沉吟了片刻,摊在脉枕上的手腕微微一抬,食指与中指蓦地合拢,正正地压在了那道伤口上。一时间,手上的伤口又一次裂开,有血珠顺着指缝缓缓滴落下来。
“公子?”阿颜低呼道,“你这是做什么?”
卓印清将自己的手从阿颜的掌心下抽出,仔细观察着手上的伤口,笑道:“莫要担心,昨日我被割伤的时候曾隐隐觉察出一丝疼痛,但因着后面再无所觉,便没有放在心上。方才我又重新试了试,果然还是能感觉到这个伤口的。”
阿颜闻言,惊喜道:“这是否说明公子被五觉散侵蚀的触觉又一次恢复了?”
秦隐身上中的毒,名为五觉散,初始只会让人身体虚弱,然而在体内潜伏久了,这毒便会越来越霸道,逐渐吞噬人对于外界的一切感知。
失去触觉,便是毒性已然扩散至全身的早期症状。随着五觉散继续在体内蔓延,触觉、味觉、嗅觉、听觉与视觉皆被侵蚀只需三年左右的光景。到了那时,中毒之人离九重黄泉只差一步,即便不死,也是一个生不如死的活死人。
这些年来阿颜的师父一直在潜心研究五觉散的解药,只是这毒出自彦国内庭,是历代的彦帝为控制派出宫外的暗卫所制,五觉散究竟长什么模样,除了彦帝之外,只怕没有一个人知晓,更遑论是炼制解药。
众人每每听到隐阁阁主身体较常人来说更加羸弱,都要暗叹一声天妒英才,却不知这句天妒英才的背后,事实比表面更加残忍。
现在的卓印清,每过一日,便少了一日。
是以当阿颜知道卓印清的触觉只是时有时无,并不是完全丧失时,心头隐隐存着几分侥幸。卓印清的毒并不是直接服用的,中毒的途径与以往的人皆不同,兴许那五觉散到他体内的时候,毒性已经消退,变成了另外一种并不会置他于死地的毒,才会与其他人发病的症状不一样。
卓印清却摇了摇头,俊朗的面容上,神色永远都从容恬淡,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