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密哈哈大笑,接着负手离去。
阮献恭送着他上了腰舆,等他去远了,看不见了,这才敛了笑,站在雪地里好一会儿才重新走进诏狱里去。
他心里此时有点儿心烦,径直走到自己那间装饰奢华,洁净的屋子里去。然后牢头来向他禀告了诏狱里最近才招供的犯人有哪些,还有口供等,当然还有那些受不过刑,愿意出钱赎罪的人,以及他们愿意出多少钱赎罪。
阮献听得不如平时认真,因为他心里在想事儿。
“出去吧。”听完牢头禀告,阮献一挥手让他到外面去,他想要清静一下,权衡下帮桓密和桓朗抓萧弘这件事的利弊。
刚才他也是抱着不愿意得罪桓密的想法才同意了帮忙对付萧弘。可这会儿静下心来仔细思索,他却觉得这件事情不能按照桓密要求的去做。不说别的,首先,萧家可是手握徐州重兵的家族,萧弘等人尽管在建康,可他祖父却在徐州,得罪了萧弘,就相当于得罪了萧家。与一个手握重兵的家族做对,一个不小心,以后可能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次,楚王桓翌得势以来,因为忌讳萧家手握徐州重兵,对萧家都是采用的怀柔之策笼络,可桓密要他做的事情却是跟桓翌的政策相左,这要是按照桓密要求的做了,倒是讨好了桓密和桓朗,但是楚王那里知道了,怎么交代?会不会怪他怀他大事。阮献觉得十有八|九会如此。现如今是桓翌在掌权,将来也极有可能是桓翌禅代称帝,桓密和桓朗许给他的那什么封侯拜相,只不过是空头支票,现实的得罪了桓翌,他就没有好果子吃。另外还有一点儿,按照现在桓翌对他几个儿子的重视程度来看,显然是同样是嫡出的,次子桓溪更受重视。桓朗因为上次的缁衣巷事件,已经在其父跟前失了.宠.,这从后面再也没有给他什么实权就看得出来。
最后一点儿是,萧弘可是跟谢家十五娘定了亲,如今他已经是谢家的准女婿了。他阮献也是谢家的女婿,两个人可是连襟啊。他要是去把萧弘给抓了,别的不说,恐怕回家去他妻子那里不好交待。谢柔华可是又怀上了,如今肚子里的孩子七个多月了,还有两个多月就要临盆了。两个人要因为萧弘的事情争吵,到时候弄得孩子早产算谁的。退一万步说,就算谢柔华不跟他吵,他又怎么去见岳父和岳母,还有他小姨妹儿。阮献这个人,对外人可以狠,但是对于自己的家人和亲戚,却是下不了手。他觉得他取得了富贵,应当照应家人亲戚,反过来,要是让他对家人亲戚下手,他实在办不到。
这会儿思来想去,他有点儿恨桓密了,明知道这件事情让他去办,会让他同时得罪萧家和谢家,甚至得罪楚王桓翌,却还让他出头。与桓密和桓朗提供给他的那封侯拜相的空头支票相比,做了这件网罗罪名,抓捕萧弘进诏狱的事情,对他不利的地方太多了。这明显就是一桩会亏本的买卖。亏本的买卖他可不想做。
但是不想做,也已经答应了桓密了啊?到底怎么样才能又能敷衍桓密和桓朗,又不让自己得罪萧家和谢家,还有楚王桓翌呢?
阮献绞尽脑汁儿开始想起来。
——
正月初五这一日是谢家九娘谢绣姬的生辰。谢家的姐妹们都要回家向她祝贺生辰,谢柔华尽管大着个肚子,可也坐着牛车去了。半道上,她坐着的车被一个要钱的乞丐给拦住,婢女上前去驱赶那乞丐,没想到那乞丐却顺手塞给了她一个拇指大的小竹筒,低声说:“速速把这个交给夫人,里面有信。”
说完,故意骂骂咧咧地倒在地上,然后翻身而起,拄着一根竹拐杖走了。
那婢女名叫阿梨,乃是谢柔华贴身使唤的婢女,算是她的心腹。这会儿她虽然觉得莫名其妙,认为是不是那乞丐的恶作剧,但是她想起那乞丐塞给她这个传信的小竹筒时,颇为急切的语气,还是信了他的话。于是她走回去,上到牛车里,将刚才遇到的事情,还有那乞丐说的话都说给了谢柔华听。
“拿来。”谢柔华伸出手去,阿梨把那个小竹筒交到了谢柔华手里。
谢柔华拔掉小竹筒的塞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卷成一团的小纸条,将纸条展开来看,慢慢蹙起了眉,然而最后却是唇角上翘。她随即将那纸条卷好,重新装进小竹筒里,再将那小竹筒紧紧地攥在手中。
车夫仍然是如同往常的速度一样赶车,小半个时辰后,牛车到了缁衣巷谢府门口。谢柔华在两位婢女的搀扶下从牛车上下来,紧了紧身上的貂皮披风,由一群婢女和奴仆簇拥着走进了谢府大门。
门上的奴仆见到谢柔华对她的态度都是淡淡的,这是因为阮献投靠了桓翌,而且还害死了庾哲,所以谢府从上面的姜氏到下面的奴仆们都看不上阮献,连带着也看不上谢柔华。前两天,谢柔华由阮献陪着回娘家来向祖母和父母亲拜年,他们直接对谢柔华说不想见阮献,弄得谢柔华好生尴尬。不过,她还是向祖母和父母解释,说阮献也是没办法,他是被桓翌逼迫的,不然他就要死。她还说,现在她的肚子里又有了孩子,总不能让这个孩子出生后见不到父亲吧。
总之她说得甚为可怜,使得姜氏和谢庄夫妻不由得嗟叹,阮献虽然可恶,可到底谢柔华嫁给了他,当然只能嫁鸡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