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此话一出，饭桌上瞬间寂静了下来。
裴勇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又搂住陈川的脖子，亲热地凑上去道：“对啊对啊，陈小哥你也来军中吧，你那么好的功夫若是没有用武之地的话，那岂不是可惜了嘛？”
陈川却并未立刻回答他，而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阿萝。却发现她并未像往常一般，用那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而是垂目静思，手中的箸子一下下拨动着瓷碗中烫熟的食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萝在刚听到裴安的话的时候，其实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欣喜的。毕竟这虎啸军乃是与龙腾军并列闻名于天下的护国铁骑，骁勇异常。
可是她转念一想，陈川若是进入了军中，那必然是要上前线的，心中莫名地就升起了一丝不安。
虎啸军常年驻军在哈密卫，守着西凉通往中原的要塞之地，虽说这西凉国与北凉国已经有数十年不曾举兵来犯，可那也只是因为他们曾经受过重创，正在养精蓄锐罢了。
近几年来，就连往来客商都能隐约察觉到西北边陲那边蠢蠢欲动的不安局势，若是陈川真的去打仗了，那刀光剑影的，也不知他能否平安归来。
十多年前的那场大仗虽已过去许久，可却从未被世人遗忘。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身处在太平世界的人们是很难凭借自己的想象去还原那战场上的惨烈程度的。
她心底是希望陈川能够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的，可私心里，又十分不希望他真的上战场。
阿萝握着箸子的手都有些发颤，她将箸子搁在碗边，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一边的裴勇终于察觉出了一丝尴尬的气氛，也不再嘻嘻哈哈地笑闹。而顾文却颇是兴味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裴安，眼中尽是戏谑，那表情就好像在说：看吧，我早给你说过。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裴安这才记起剿匪任务前夕，顾文对他说过的话——陈川能不能加入虎啸军，还需看阿萝点不点头。
彼时他有些无法理解，可现下，他终于察觉出了一丝味道来。
院中安静了好一阵，裴安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寂静：“你也不用着急答复我，先想想吧。总归我还要在临江府待上一些时日的。”
裴勇在一边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有些摸不着头脑。
裴安的虎啸军如今暂时接管了武林镇的一干事宜，王亭长本就老迈不中用，又逢过继来的儿子犯下大罪，等着年后押送进京，他本就不甚康健的身子更是愈发不行了，终日闭门不出。
他们攻打山寨的那日，裘大当家说的话也并非虚言。
这武林镇中还真是藏了不少土匪的眼线，前栅栏宿猫，后篱笆走狗，这让人生地不熟的虎啸军清理起来费了很多精力。
赵拓给裴安下达手谕，命他年后押解犯人与顾文一同进京述职，虎啸军就暂且留在临江府，至于接下来有什么安排，还需另等指令。
裴安想着，如此算下来，他至少还要在临江府待上数月时间，在这期间，若是想法子多劝劝陈川，指不定这事儿就能成。
送走了顾文一行人之后，阿萝默不作声地收拾着桌子，陈川站在一边帮忙，还有些担忧地时不时看看她的脸。
阿萝忽然感觉到被人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低着头一言不发。
“阿萝……我……我可以不去的，我也想陪着你。”
陈川终于说出了自他们走后的第一句话。
“可是……你想去吗？”
阿萝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她心知自己不能自私如此，阻止陈川前行的脚步，可一想到他要上战场，心中就止不住地难过。
陈川沉默了，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许久，终于才说道：“想。”
阿萝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静静地滴落在袖子上，没有让任何人听见。
“你可想好了？”
诸葛云卿自院中的阴影出慢慢踱步出来，脸上的表情亦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阿萝与陈川连忙双双回头，陈川这才看见阿萝脸上的泪痕。
他看着诸葛云卿，没有答话，却又听见诸葛云卿说道：“保家卫国，是身为男儿义不容辞的责任。你要去，为师不想多说什么。只是……”
“只是为师便不能与你同去了。”
陈川忽然睁大了眼睛看向诸葛云卿，阿萝也是满脸震惊地看着他，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不解。
“师父？！”
阿萝几步就走上前，抓着诸葛云卿的胳膊，一脸的不可思议：“他这三脚猫功夫，您就放心让他上战场吗！？”
诸葛云卿闻言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睨了阿萝一眼，“为师虽不敢自夸，可阿川如今这身手若是放在军中，至少也是中上，怎的就叫你说成了三脚猫功夫！？”
“可是师父……”阿萝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诸葛云卿却摆了摆手，神情间有些疲惫，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就转身回房了。
阿萝觉得天都要塌了，陈川要入虎啸军不说，连师父也要抛下他们了吗？
她魂不守舍地走回桌边坐下，一下没忍住就哭了起来。
陈川还从未见过阿萝哭得如此惨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