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传来脚步声，姬定立刻收拾东西，却还是慢了半拍。
“老三，你在做什么？”年过六旬的一国天子已经老迈，刚病过一场，说话时难掩气虚。
姬定只来得及收好银壶，摊开的零嘴没来得及收拾，帘子已经被宫人拉起来。
“这是什么？”
天子姬庆对放在油纸上，下面又垫了一层布帕的吃食颇有兴趣。
这些东西看着杂乱无章，果仁、果脯乱成一团，像是随意抓了一些打包好。姬定嘴角还有一抹白霜，显然是偷吃留下的。
“老三果然贪吃，给朕拿来的东西，竟也要偷吃几口。”天子保养细致却难免枯黄的手落在姬定脑袋上揉了揉，熊皮的帽子毛茸茸，几下就被揉得炸毛。
姬定表情空白，茫然看着天子坐在蒲团上，目光与他齐平。而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零嘴被一颗颗拿起来，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吾儿还是有些孝心的，太医不让朕吃这些，明日你再拿来，偷偷呈上，莫要偷吃，朕不罚你。”
几个内侍立在一侧，皆是眼观鼻鼻观心，盯着脚尖，竭力压制呼吸频率，一副寒蝉若禁的模样，生怕有半分存在感。
姬定已经不想说话，将怀里早就凉透的汤婆子放到一旁，扭头盯着不远处雕龙画凤的梁柱看，以无声的态度表示自己的拒绝。
“老三可是在怪朕？”
“不敢。”
“经书可抄了？”
“没有。”
“朕要你做到的兄友弟恭，可做到了？”
姬定不答，捏了捏袖子里的银壶，忽然很想砸到面前这人脑袋上。
“你争也罢，不争也罢，总归要做老大的磨刀石。怨怼也好，不服也罢，朕不会让你如愿。废了一个老大，宗亲里还有人，过继来也未尝不可。这次有错，他能改就改，改不了也轮不到你。”
不如我愿？
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姬定觉得没甚意思，因着得罪了帝王，再次跪了一个时辰，离开时他的脚步踉跄里甚至带了几分雀跃。
藏在袖中的银壶终究是被发现了，他的零嘴也被那个道貌岸然之辈拿走，不过没关系，周掌柜说有南瓜粥。
那个叫小黑的孩子也有南瓜粥吃吧？
会有人在春日里特意选了种子播种，照料稻谷，给幼苗浇水，一日日照料，最终得几斗米，几个瓜。
会有人搭起炉灶，捡来干柴，烧火熬煮。
或许那个小黑不爱吃，可那个小孩子不会知道，因着一碗粥，要耗费许多光景，时时照料，日日牵挂。
“从来没有人特意给本王种下半亩稻谷，几株瓜藤。”
躺在已经不暖和的皮毛里，姬定怀揣着光怪陆离的梦境睡着，再次醒来已经回到矮榻上。
姬慎拿着锤子敲核桃，周掌柜正在引燃安神的线香。
屋内一片暖意融融，他伸手，便有一盏温热茶水落入掌心。
“主子先漱口，粥在温着。”
“小周做的不错，我吃了三大碗。”姬慎探过脑袋，又被周掌柜按着眉心压回去。
周掌柜愠怒道：“继续砸，还不够，那一筐核桃全砸了。”
“陛下让我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姬定看着那盏清茶，忽地笑出声，“不属于我的啊，有什么属于我呢？”
他的出身就是原罪，这双异于常人的眼睛，是异族的标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从出生起，就是旁人眼中的异类。
“为何我没有死在出生那日，来去无牵挂，免得如今算计来算计去。”
此话一出，姬慎的小锤子砸到手，抬头震惊看向自家主子。周掌柜只当没听到，盛了一碗熬煮得香甜的粥，外加一碟小菜。
暗卫悄无声息出现，将小几子放在软榻上。
“主子尝一尝。”
熬煮一个多时辰的粥，米油在烛火下映出柔和的光，鲜香辛辣的小菜红绿点缀，看着有些好看。
“二姑娘送来的小葱颇为新鲜，加上辣椒干丝，原先的干豆皮，外加外面送来的老豆腐，拌一拌味道是极好的。”
姬定吃了两碗粥，抱着肚子瘫在厚厚的被褥里，歪头看姬慎砸核桃。
他言语委屈道：“那老不死抢我零嘴。”
啪。
锤子再次砸到手，姬慎捂着自己红肿的拇指欲哭无泪。
“殿下只当是孝敬吧。”周掌柜心中无语，在他看来那位九五之尊越来越糊涂了。
姜瑶瑶不知道阿犼种的小米和南瓜被赋予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意义，她和几个老先生重新整理了一遍舆图，圈定了几个需要继续考量的地方，他们还在讨论的时候，她蹲在廊下煮粥充当宵夜。
一个穿着长衫的学子假意踱步过来，时不时看一眼砂锅。
“这砂锅还是煮药好，怎么能煮粥呢？”
姜瑶瑶用勺子搅了搅粥，盖上盖子继续添柴。
“小丫头，这么一锅你吃不完。”
姜瑶瑶认出这是素来喜欢欺负兄长的人，此人名叫左拾光，以秀才功名入鹿山书院，今年十六。因着年纪小又身负功名，自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