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三壮一愣，丢开手里的菜刀，顿时端起架子来。
“小事一桩，都是应该做的。”
两年前那个冬夜，他东奔西走，给玉州城相熟的人家传信，最终信他的，只有两户人家。一户是刘家嫂子，一户便是宋家。
若说刘家嫂子是夫死女亡无依无靠后的孤注一掷，宋家将儿子送到他家，夫妇二人留在玉州城守着家业，那是对姜家的信任。
这一别，便是两年。
玉州城陷落又夺回，死伤无数，宋家一家三口人命得以保全无疑是幸运的。
宋父抓着姜三壮的手，老泪纵横，久久不愿意松开。
“东家，既然找到了人，俺也要回去了。”同行的黑瘦汉子在立在一旁，有些局促。“俺娘俺媳妇儿还等着俺回家呢。”
宋母送上钱袋，汉子双手接过，刚要离开，又被姜三壮叫住。
“不差这一会儿，天也要黑了，吃了饭再走。”
“俺家离得远，俺要赶紧回去。”那黑瘦汉子连连摆手，“俺有吃食的。”
他拍拍身上的褡裢，沉甸甸的物件，姜三壮一看轮廓，就知道里头装了什么。
“等着，我去拿些东西。”不等那汉子拒绝，姜三壮让宋父留人，自己大步流星回去，抱着几个花卷出来。
加了辣椒油、葱花、猪油渣的花卷，看着红红绿绿颇为好看，加了猪油，香气扑鼻。
汉子想拒绝，却已经被姜三壮将吃食塞了满怀。
“兄弟你家在何处，若是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先来我家几日。”老累的事情是前车之鉴，姜三壮不由多问了几句。
此话一出，那汉子眼眶顿时红了。
“俺家在千石城，都说千石城地龙翻身，也不知道咋样了。俺要回去看看俺娘和俺媳妇儿。”
姜瑶瑶出来拿东西，闻言睁大眼。最近，她已经很少听到千石城这个名字。
“姜老三！饭点了，你在外头作什么，还不赶紧做饭！”
姜老太坐着板车，刚到拐进巷子，看到儿子便是一声吼。
“娘，宋家人来了。还有个老家是千石城的。”
“千石城都崩了，又是个苦命的娃子。”姜老太扬声，挥了挥棍子，指派姜二壮快些。
姜二壮只能加快脚步，拉着一车人快步往前冲，板车上有他娘，他媳妇儿，弟媳妇儿。姜二壮不太理解，为何家里这三位喜欢每天出去逛一圈。他是去除草的，他媳妇儿还会帮帮忙，他娘和弟媳妇儿完全是去打酱油的。
“行了，钓了几个虾米，煮个汤。”
姜老太将穿成一串的虾丢给姜三壮，走到宋唐父亲身边，上下打量一番，点头道：“是个命硬的。”
宋父抹了把泪，扑通一声跪下。
姜瑶瑶捂眼，这条街用的是石板铺路，这一跪，怕是膝盖要青一大块。
“宋清世承蒙老太太大恩，愿奉老太太为母，日后为您抬棺摔盆哭坟！”
宋唐已经被宋母拉过去一同跪下。
“儿媳江寻，拜见婆母。”
宋唐麻利道：“阿奶！”
老太太习惯性反嘴：“我才不是你阿奶。”
说完这句话，她愣怔看着跪着的一家三口，街上行人皆是好奇看过来，老太太难得拿不定主意扭头看看向姜二壮，姜二壮抬头望天，再看姜三壮，姜三壮摸了摸鼻子，往后躲。
姜老太有些懵，又看两个儿媳。
李素芸盯着衣角看，王梅花一双白眼已经翻得看不到黑眼仁。老太太环顾一圈，知晓这些人指望不上，将目光停在了姜瑶瑶身上。
“瑶瑶过来。”
姜瑶瑶：“……”不是，这么大的事情，找她干什么？
小姑娘努力往后躲，被姜三壮直接抓住，放到了老太太面前。
“孙啊，你说这事情咋弄。”
“……”平生第一次，被阿奶如此呼唤，姜瑶瑶有些慌。
宋小胖偷眼看她，就连宋家夫妇也在偷眼看她。她挪到老太太身后，窥阿爹和阿娘的脸色，结果什么都没看出来。
所以，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要问她？她只是个孩子啊啊啊啊啊！
“要不……先吃饭？”
姜瑶瑶这句话，打破了有些凝滞的气氛。
有远客，一家人张罗着做了一大桌饭菜。饭桌上，王二狗啃着鸡爪子，好奇地看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那黑瘦汉子也被姜三壮顺手拉过来吃饭，局促捧着花卷啃。
姜老太环顾一圈，发觉少了人。
“秦家的呢？”
小花立刻道：“秦奶奶说外头来人，有外男，不合适。”
“放屁！让她们出来吃饭。又不是什么酸腐人家，讲究这些玩意儿干什么。”老太太破口大骂。
黑瘦汉子打了个激灵，继续啃花卷。
他之前是个大头兵，哪里需要哪里搬的那种。行军在外，有油水的吃食不多。玉州城事了之后，他被放还，恰巧遇到宋家夫妇招人护送，便接下了这单生意。
一路赶路也是风餐露宿，正经儿吃饭的时候也不多。
此刻手里捧着细面做的花卷，里头还有猪油渣，闻一闻味道，恨不得喉咙眼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