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屠夫吓了一跳，顾不上手里的活计，起身去追，刚走几步，被水坑滑倒，脑袋摔在井边的石头上，险些没爬起来。
好不容易爬起来，眼前阵阵发黑，额头血流如注，女儿早就不见踪影。
他立刻冲出去，哪里还有女儿的影子。
对面寡妇还在门口做针线活，他急切道：“看到娇娇了吗？”
“谁知道呢，被拍花子抓走了吧？”
柳寡妇似笑非笑看他，恨不得阮娇娇再也不回来。
阮屠夫咬牙，顾不上身上脏污和脸上的血迹，急忙在街上寻找起来。
行人被他这副模样惊到，哪怕没有被他的满脸是血吓住，也被他身上难闻的气味熏到，不等人过来，便急忙躲开。
“你们见到我的娇娇了吗？这么高，头上扎着粉布条。”
“见到我的娇娇了吗？”
“见到娇娇了吗？”
阮屠夫没了主张，无头苍蝇般满街乱窜。
刘家嫂子提着篮子去送豆腐，刚到拐角，便被浑身脏污臭烘烘的人撞倒。一篮子豆腐落地，直接摔碎，她心疼得要命。
“瞎眼的，走路不看路吗？你赔我豆腐！”
“你见到我的娇娇了吗？我的娇娇丢了。”
“什么娇娇软软的，你是个傻子不成？”刘家嫂子在气头上，拉着对方衣领踮脚就要开骂，看清对方脑袋上的伤往外冒血，顿时吓了一跳。
“你这是从粪坑里爬出来，脑袋撞在了石头上？臭死了。”
自己这衣裳是今日新换的，晾衣服不容易，刘家嫂子心疼身上的衣服，连连后退几步。
不料对方追上来，直愣愣问：“见到我家娇娇了吗？有这么高，很乖很贪吃的小娇娇，头上绑着粉布条。”
刘家嫂子看他这模样，被骇得不轻，只觉得自己遇到了疯子，顾不上因为豆腐生气，提起篮子就跑。
“娇娇，你见过我的娇娇吗？”
阮屠夫一路上只遇到这么一个和自己说了许多话的人，浑浑噩噩间辨不分明，只知道跟上去。
刘家嫂子一路跑，阮屠夫一路追，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老彭！有疯子！”
姬彭山刚便好五个小竹筐，正要奖励自己嗑一个时辰瓜子，就听到刘家嫂子慌张的呼救声。
打眼一瞧，出门还好好的刘家嫂子惊慌失措往这边跑，身后还跟了个浑身是血的人。
“这是欺负到家里了，真当我老彭不是门房？那些惹不起的不敢拦，一个疯子，还是敢的！”
姬彭山一个健步冲过去，直接将人撂倒在地，用竹签子抵着对方心口。
“光天化日，还敢欺负人？你是不想活了！”
阮屠夫脑袋嗡嗡乱响，这会儿被打翻在地，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意识有了几分清明。
他艰难开口：“这是姜家豆腐坊？”
“你是今天送肉的屠夫？中午还好好的，一个多时辰不见，人就疯了？”姬彭山收回踩在对方肚子上的脚，连退几步，假装自己没有动手打人。
“先说好，你身上的伤不是我干，别想找我讹钱，老头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我找我的娇娇，我的娇娇丢了。”
阮屠夫捂着脑袋，眼前阵阵发黑。他本就磕到脑袋，这一通乱窜，流了不少血，再加上情绪激动，直接晕厥过去，整个人瘫软在道路中央。
“死了？”刘家嫂子见他不动，小心翼翼从门后面探出脑袋。
王二狗也被吓了一跳，凑过去伸手探了探阮屠夫的鼻息。
“没死，还活着。老彭你这一手好厉害，飞踹一脚，比老累单手上墙还厉害。”
姬彭山翻白眼，石垒那种杂鱼只是在战场上运气好才活下来的，怎么能比得上他。懒得和小孩子计较，挥手让王二狗去取药。
他动手将人拉到门洞里面，大门掩上。
姜家豆腐坊位置好，人来人往间若是看到地上躺个满身是血的，多影响自家生意。姬彭山对这个莫名其妙冲过来的屠夫格外没好感。
他洗干净手去卖豆腐，嘱咐王二狗给人上药。
王二狗找到姜家放在杂物间的小药箱，从里面取了自己用过的金疮药。这是好药，用在外人身上，他分外心疼。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王梅花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
“死了？”
“没呢，活着呢，受伤了。”
这可是个活人，王二狗知道，外面和余庆堂不一样，余庆堂饿死人，直接拉出去埋了没人管。外头若是死个人，家属来追究，是很麻烦的事情。
“小子，你说说他身上都有什么伤。”
王梅花倚在栏杆上，眯眼看躺在地上的人，望见对方满身是血，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立在原地没动。
“他身上好像没什么伤，似乎是摔破了脑袋，额头上好大一个豁口。”王二狗有些手抖。
王梅花看着指甲上新染的颜色，慢悠悠道：“灶台上有煮开的水，盒子里有干净的布，把这人头上的伤口擦干净。再和我说伤势。”
王二狗手忙脚乱干活，偶尔仰头看王梅花，只觉得对方目光灼灼，有种被陶爷爷看着写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