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这大侄子还在吃奶的时候，饿了、拉了、尿了都懒得哭。要专门有个人在一旁看着才行。
后来长大，更是喜怒不形于色，连表情都欠奉。
姜三壮都习惯了大侄子阴沉的模样，反正从小都这样，奶娃娃时就一副苦大仇深的面瘫脸，白瞎了好容貌。
突然发现大侄子也有眉眼灵动的时候，姜三壮只觉得这教书先生把大侄子气狠了。
姜三壮眼睛滴溜溜乱转，思索着怎么安抚大侄子的情绪。
十八年来，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大侄子如此生气。
他这副模样，落在陶知行眼中，便是欲盖弥彰。陶知行当即肃然道：“读书不易，难不成家里连一本书都没？”这种长辈，实在是耽误好苗子！
小花一直在柴房偷听，见教书先生生气，吓得抖了抖，拉着哥哥大花往柴房角落里缩。
姜瑶瑶进门拿柴火，看到小花抱着大花正在瑟瑟发抖。
“怎么了？”姜瑶瑶伸手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再摸摸衣服，衣服没湿，穿得也不薄，怎么抖起来了？
小花抱住她的胳膊，小声道：“教书先生会打板子，比阿奶打人还疼。”
姜瑶瑶扭头，看向院子里一脸严肃的陶知行，眨了眨眼。
“没事，你又不是他的学生，他不敢打你。外面说什么了？”她在厨房烧火，嗅着锅里的鱼，早就乐不思蜀，根本顾不上外头说了什么。
小花一张嘴巴拉巴拉语速极快将事情说了，姜瑶瑶看向兄长，发觉他放在膝盖上的手都青筋暴起了。阿兄本就是冷白皮，血管偏紫，这会儿生气，鼓起的青筋和冷白的皮肤，远远看着就像是遭遇了霜冻一般。
那眉头，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姜瑶瑶毫不怀疑，下一秒兄长暴起打人的可能。
她叹了口气，拿起两小捆柴，分别交给大小花，让他们抱去厨房，自己则是快步走到姜琼玉身边，蹲下身按住他手。
发觉兄长手都气凉了，手背也在颤抖。姜瑶瑶看他笔直的坐姿，只觉得阿兄维持仪态不容易。
姜三壮那边还在顾左右而言他，陶知行却是咄咄逼人，一再责问。
姜瑶瑶只觉得厌烦，扭头笑问：“陶先生想看什么书？三叔最不耐烦看书，您问我三叔也是白问。”
她站起身，顺势拉起兄长。
“什么读书不读书的，庄户人家，交不起束脩的。”
小姑娘笑意盈盈，手里牵着面容冷凝的少年，笑得极为灿烂。兄妹二人对比鲜明，站在一起却格外和谐。
“我之前说过的，家里的书是兄长抄书得来的。客人要什么，兄长抄什么，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四书五经，经史典籍，更没有什么孤本，您要失望了。”
当着她的面欺负兄长不爱说话，以为她是瞎的？
姜瑶瑶只觉得白瞎了刚才那碗豆腐脑，应该是大黄吃的！大黄吃了糖，都知道摇尾巴。
陶知行只觉得小丫头笑容过于灿烂，没察觉她生气，他神情缓和几分，说道：“都有什么书，给老朽看看。”
“好啊。”
姜瑶瑶拉着姜琼玉去二楼房间，点亮一盏油灯。
姜琼玉的屋子摆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外加一只木箱子和一排书架。东西都是小叔做的，高度大小极为合适。
姜瑶瑶拉着姜琼玉在床上坐下，自己踮脚去拿书架上的书，挑挑选选，翻出几本启蒙用的。这些是赶路时兄长总是拿出来要求她和大小花背的，书页已经被翻毛边。兄长又抄了一份，可她不准备拿新的，就这个了。
小姑娘拿了三百千，翁婿对韵之类的书抱在怀里，走到床边伸手抚平兄长眉心。
“阿兄生气什么？”
姜琼玉摇头。
“兄长真的不想去书院读书吗？鹿山书院据说很厉害的。其实我也会算账，我好厉害哒！”
姜琼玉仍旧摇头，借着一豆灯光，看到妹妹头发有些乱，他从枕头下面取出一把木梳，拆开她的小发揪重新绑好。
姜瑶瑶现在年纪小，平日家里又忙，一直是绑两个小揪揪完事。只有逢年过节，有空闲了，才会被长辈抓过去，仔细绑头发编发辫。
姜琼玉给妹妹绑好小揪揪，发觉左右极为对称，才心满意足把小花簪插上去，放下梳子，慢吞吞开口道：“不去书院。”
“好吧，不去就不去。”反正兄长去了书院，保不准也要被欺负。
兄长不爱说话，有时候一天都并不一定说几个字，这在家里没事，在外面怕是要被人记恨的。
姜瑶瑶一手抱着书，一手拉起兄长，走到桌边吹灭油灯下楼。
这会儿天色已暗，饭桌上也摆了油灯。
姜瑶瑶把几本幼童启蒙的书籍递给陶知行，笑盈盈道：“这就是兄长的书。”
这些书，是姜琼玉早年抄写的。笔法稚嫩，只能称得上工整。
“只有这些？”
陶知行不可置信地翻阅手里卷了毛边的书籍，看情形的确是最近时常翻阅，才会有这样的毛边。可能答出灯谜的人，只读过这些书？而且这字体也不对啊。
姜瑶瑶笑容越发灿烂：“家里穷，抄的书都给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