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整了整身上的厚袄，紧了紧脚上棉鞋的系带，仰着下巴道：“我要自己走。”
三叔虽然不做个人，有句话说得倒是不错，被小叔抱着，实在不太好。
小姑娘啪嗒啪嗒，踩着加了木板的鞋子跟上阿爹，她的身后，姜老幺扭头狠狠瞪了眼哥哥。
“看我干什么？”姜三壮摊手，笑出十八颗牙，贱兮兮道，“儿大不由娘，小丫头大了，也该自己走。”
孩子大了，总要自己往前走，谁都插不上手。
亦有所指的话，让姜老幺脸色微变，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哥哥。
“看我干什么，走了。”
姜三壮才不会被老幺吓到，神态越发嚣张起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继续往前走，这个家能让他怕的人没几个，姜老幺根本排不上号。
姜瑶瑶没留意身后两个叔叔的眉眼官司，亦步亦趋，脚步迈得极大，才勉强跟上阿爹的速度。
姜二壮回头看了眼蹦蹦跳跳跟上来的女儿，又看向格外眉飞色舞的姜三壮，目光越过姜老幺的黑脸，望见临街被压塌一角的房屋，以及阴沉沉的天空，他微微皱眉，继续铲雪。
一路到了城门口与宋唐约定好的地方，总算出了太阳，只是凉凉挂在天上，倒是更像月亮。天还是冷，呼出的气都凝成白雾，冷风尖溜溜无孔不入，吹得人四肢百骸都是冷的。
姜瑶瑶站在角落跺脚取暖，阿爹他们已经去帮忙将吹灭的灶火重新升起。
锅里的粥许是刚煮上，水还没完全沸腾，里头的米看着白惨惨，量倒是不少，应该能熬出一锅颇为黏稠的米粥。
宋家支了五口大锅，被风吹起的雪花覆灭了三个灶台，这会儿正在重新生火，唯二还在沸腾的锅里，米粒翻滚，散发出香味。
城门还未开，几个守城的官兵臂弯里躺着长枪，正歪在墙根处与宋家一个掌柜攀谈。其他的，除了看热闹不怕冷的好事者外，都是宋家叫来帮忙的人。
远远地，走来一队衙役，大抵是来维持秩序的，那掌柜看到人来，立刻仰着一张笑脸快步迎上去，掏出一包东西递给领头之人，那神态动作，不用说知那一包东西是何物。
有道是小鬼难缠，衙门里上上下下那些人，倒是这些跑腿的，最需用心打点，不得遗漏一星半点，如若不然就是大大隐患。
姜瑶瑶素来厌恶这类风气，可这就是时下的潜规则。
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没有钱财，任何事情都别想做成。
她踮脚张望着周遭忙碌的众人，想要寻个时机将药草汁液从玄牝空间里取出。早上她趁着如厕的功夫，交代阿犼弄一些药草的汁液，过来的路上，阿犼便说已经准备好。
周围人太多，她暂且寻不到机会，便走到墙根避风处，看着阿爹他们忙碌。
劈柴烧火，担水熬粥，众人倒是忙得热火朝天。
姜瑶瑶缩缩脖子，紧了紧衣领，揣着手发呆。她知道，一墙之隔，就是食不果腹的流民。
这样的天气，除了自带的粮食，能吃的只有树皮与冻土之下的草根，偶有运气好的，或许能抓到硕鼠，寻到藏了粮食的地穴。
运气更好的，能抓到野兔或者其他动物。
只是，又有几人能有如此好运？数以千计的流民，足以将一片地皮啃光，多的是风雪埋骨，冻饿而死之人。
“瑶瑶。”
姜瑶瑶回神，抬头看到小胖子宋唐的笑脸。
小胖子冻得通红的手里捧着一只热气腾腾的包子，正双眼亮晶晶看着她。
“三叔说你来，我找了许久才找到你。这是我娘包的包子，给你吃。”
“不吃。”她是吃饱出来的，阿娘险些往她嘴里塞杂面饼子，真不知道阿娘是怎么误会她没吃饱的。
宋唐脸色一垮，学着她的样子靠在墙边，顿觉冷风安歇，没有刚才那样冷了。他小心看着小姑娘面上神情，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肩膀。
“瑶瑶你哭了吗？眼睛好红。是有人欺负你吗？”
小少年的声音，与呼啸风声一起传入耳中，有几分失真。期期艾艾的语气，落在姜瑶瑶耳中，竟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
她低头，看到宋唐小胖子再次递过来的包子，以及他期待的目光，忽然觉得自己的满腔郁气，实在不应该发泄在这个小胖子身上。
她在小胖子惊喜的目光中拿过包子，掰了一半还回去，双手捧着半个包子，仰头望着天边挂着的冷莹莹日头，叹了口气。
“宋小胖啊，你家这样施粥，有什么用呢？”
宋唐很高兴能分享出去一半包子，他咬了一口羊肉做的内馅，还没咽下去就听她说这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升起困惑来。思索许久，直到将半个包子吃完，他才想明白，开口道：“一碗粥，大概能让人一顿不挨饿。”
养在商户家里不缺吃穿的小少爷并不知，一碗粥其实能让人活三天。能让一个即将饿死的人，多活三日。若是能一日能有一碗薄粥吃，吊着一条命活几个月也是可以的。
姜瑶瑶趁着无人注意，在阿犼的叫嚷卖萌声中，将半个包子大部分都放进了玄牝空间。
“呜呜呜，主人主人～小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