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不如在家里吃个饭？我让小弟杀羊给你吃。天气冷，就该吃羊肉。”
宋唐诚惶诚恐，震惊地看着准备忙前忙后，宰羊盛情款待自己的姜三壮，原来三叔是如此大方的人吗？
“三叔不必忙碌，我出来久了，母亲会担心，这就回去了。啊，差点忘了，我让伙计带了东西，有劳三叔带我去见他们。”
“太可惜了，家里的羊可是瑶瑶亲手喂养长大的，既然你挂念母亲，那改日再约，改日定然请你吃一顿。”
姜三壮心中松了口气，他纯属口嗨，并非真正要请人吃饭。宋唐拒绝在家里吃饭，正中下怀。他面上一副很遗憾的样子，带着宋唐去厢房，眼看着宋唐从伙计手里拿过两个大包袱，假意推拒一番，将戏做足了，才勉为其难收下。
“唉，今日实在不凑巧，改日你一定要来。”
被送到门外，宋唐回头看着姜三壮的笑脸，只觉得三叔极为热情好客，他双手抱着茶叶包，叠声道谢。
“多谢三叔赠茶。铺子最近新做出来一批果脯，今日是最后一道工序。我让人准备一份，放在铺子里，明日让瑶瑶去取。明日忙乱，我们在外头怕是顾不上其他。”
“好好好。我尝尝这次的蜜饯有没有问题。”
只要有好处，姜三壮全都照单全收。
铅云密布，天色昏暗，小少年站在积雪融化形成的水坑边，水坑脏污，他却洁白。如同一块没有染过色的白缎，让人见之心喜。
那份赤子之心，也颇为夺目灼热。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份纯真洁白是否真正存在。
这小子看起来傻乎乎，行为处事更是不算聪明，为人却不错。除了有点胖，有点呆，完全是个很好的人嘛。
姜三壮再次起了将侄女‘卖’出去的念头。
目送宋唐一步三回头走远，姜三壮抱着两只沉甸甸的包袱沉思，好一会儿才转身进家门。
姜瑶瑶早就听到外头的动静，不过她没脸出去和宋唐打招呼。三叔逮着宋唐一只肥羊薅毛，她都不好意思了。
她和大小花在阿娘身边剥豆子，阿娘说要吃豆面，剥豆子磨面，还要一番忙碌。三个人坐在暖炕上，尽量距离还在昏睡的病号远一些，免得被传染。
“他病死了，是不是要做棺材？小叔会打棺材吗？小叔不会，咱们是不是还要花钱买棺材？他比我高好多，买棺材好费钱的，自己打棺材也废木头。”
小花手里剥豆子，嘴上还不忘逼逼叨。
他发散思维道：“如果我死了，一定省钱，棺材小小一个就够了。”
姜瑶瑶抬头，看了眼停下手里针线活，正目光沉沉看着小花的阿娘，立刻抬手在小花脑袋上拍了一下。
“要什么棺材，你要是玩雪把自己冻死了，直接卷个席子丢去乱葬岗。”
“那都是阿奶骗人的！蠢瑶瑶！”小花自认为洞察人心，语重心长道，“瑶瑶啊，你怎么这样笨？你放心，你死了我肯定给你打副好棺材，要最好的木头，最好的漆，里外两层的棺椁，穿上九重衣。还要最好戏班子来吹唢呐，唱十八摸。”
姜瑶瑶震惊看他，不明白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说辞。
李素芸放下手里的针线，眸光清浅淡然，手已经摸向木尺。
此时此刻，她这个当娘的，当伯母的，切实体会到妯娌动不动就要揍孩子的心态。小花这张嘴，的确是一天三顿挨打都不亏。
“平头百姓用不了棺椁，是要砍头的。九重衣你也买不起，歇了心思吧。”姜瑶瑶实在无法理解堂弟坟头蹦迪的心思，请戏班子唱十八摸，这到底是和谁学的？
这么小年纪就懂得如此多的道道，以后长大了，简直是……前途不可限量。
姜瑶瑶庆幸家里穷，不然若是有大量家产可以继承，小花怕是要成为一个纨绔子弟。
“那不行，人死了就要讲排面！阿奶总是不给阿公烧纸，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天天给阿公烧纸。”
小花拍拍并不健壮的小胸脯，表情认真，只是讨论的话题实在是有些怪异。
姜瑶瑶嘴角抽了抽，无语道：“你倒是还挺讲究。”
这个堂弟人小鬼大，从学会说话开始就逼叨叨不停，总能说一大串长篇大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精力，说出的话也总是让人哭笑不得。
李素芸手里的木尺拿起又放下，颇为无奈地看着立下豪言壮志的侄子。
“快点剥，剥好了给你爹送过去，今晚磨好豆面，明天就能吃豆面馍馍。”
她揉揉眉心，看了眼还在昏睡的病号，只觉得疲累。比起家里天天废话一箩筐，童言无忌的小花，这个‘郑从心’才是麻烦。
这小孩儿性子古怪，淋了雪任凭全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硬撑着也不愿换衣裳，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她家孩子若是如此，怕是要天天挨揍。
“瑶瑶、大花、小花！都给老子滚出来！”
姜三壮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姜瑶瑶不想理睬三叔，只当没听到，可大小花已经拉着她的手往外拽。
走到外头，就见姜三壮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来，她还没站稳嘴里就被塞了一块甜滋滋的蜜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