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不认字，是来求人读信的，总不能信读到一半，就将人撂下不管。姜老太自认不是个卸磨杀驴之人，得了消息就将人晾在一旁不管。
姜琼玉将信从头又读了一遍，从妹妹手里接过蘸了墨汁的笔，记下信中提及的地址，双手将信还给老妇人。
姜老太打发姜三壮将得知子孙无碍后满心欢喜的老妇人送回家，便让大孙子写信，准备寄出去。
秦奶奶许久没见孙子，有一肚子话要说，这封信足足写了满满当当正反面十页纸，姜琼玉将信写好，念了一遍，见姜老太与秦奶奶点头，才将信纸收入信封，准备明日一大早托人寄出去。
姜瑶瑶跑前跑后给兄长端茶倒水，跟在兄长身后去厢房，趴在书桌上，笑嘻嘻按住一张纸。
“我也要给秦霖写信！”
姜琼玉本来见妹妹殷勤给自己帮忙，颇为受用，听她说要给旁人写信，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连带着心情也不太美好。
“给他写信作甚？”
“当然是骂他呀！”姜瑶瑶握紧拳头，铺好信纸，将笔塞进兄长手中，“说我，哥哥写，一个字都不能改。”
姜琼玉在小书桌旁坐下，见妹妹一脸气鼓鼓的活泼模样，用笔头戳了戳她的鼻子。
“讲。”
“秦霖你这个王八蛋，你去打仗，偏偏给我家找个祸害！你奶奶脾气好，被人欺负都不说，你不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要不是我阿娘你奶奶要饿死，要不是我三婶，你奶奶要病死。你离家出走，留个祸害在家里，简直是太坏了！”
姜琼玉微微皱眉，这种直白幼稚的言语，他从未付诸笔端，写起来很不习惯，见妹妹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自己，无奈只能照实书写。
姜瑶瑶要维持自己只学会一半三字经，不认得几个字的人设，要不然早就自己拿笔写信骂秦霖一顿了。见兄长按照她说的写，眼看着一字不差，才觉得放心。
“反正我不管，你要是不让秦奶奶把人发卖出去，我就过继到你家，给秦奶奶吹枕边风，让她忘了你这个糟心的崽子。”
姜琼玉手顿住，幽幽道：“不要学祖母骂人，还有……秦霖不是离家出走，枕边风三个字也不是这样用的，你也别想过继去别人家。”
“我不管，反正就要这样写。还要继续写！秦霖，我梦见你剿匪在黑风山死了！”
她思前想后，总觉得秦霖这人不靠谱，万一不听劝，这一世提前去秦城黑风山剿匪，与匪头同归于尽，秦奶奶岂不是要伤心。秦奶奶对她很好，秦霖这个人也还算不错，她不想让秦奶奶伤心，也不想看着秦霖重蹈覆辙。
姜琼玉手一抖，低头见妹妹眉眼灵动的张牙舞爪模样，心中升起浓浓担忧。
妹妹对秦霖过分关注，她说的想要个童养婿，不会就是秦霖吧？
年龄不合适。
想到秦霖只比家中小叔小一岁，今年已经十七岁，再看年仅七岁的妹妹，姜琼玉颇为忧愁。在他看来，十岁的年龄差，有点大。
“瑶瑶。”
“嗯？”姜瑶瑶拿了笔，踮脚在信纸角落画菜刀，向秦霖表示自己的威胁与决心。听到兄长意味不明的呼唤，抬头就见他正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自己。
“阿兄怎么了？”
她很少在兄长脸上看出情绪，平时只能从动作和言语侧面揣测兄长的心情如何，今天的兄长似乎情绪格外饱满啊。
小姑娘等了片刻，没等到姜琼玉回应，便低头继续在信纸角落画东西，添上一根鸡毛掸子、一把剪刀，再加上一块板砖。
反正秦霖若是不发话，不让姚云歌走，她是不依的。
再这样下去，不是她忍不住搞死姚云歌，就是姚云歌弄出什么幺蛾子。
她不想坐牢，更不想与那人虚与委蛇，不想再放任一个随时可能搞事情的人在家里。
“瑶瑶……”姜琼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和妹妹说这件事，在他看来二人的年龄差距实在有点大。把妹妹嫁给比他还要大两岁的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叫妹夫，还是叫兄长，这很难说。
难道要各论各的，他叫秦霖秦兄，秦霖叫他大舅哥？无论怎么叫，都很奇怪的样子。
“怎么了？”
姜瑶瑶吹干墨迹，将信纸标上序号，把自己的那一张信纸放在最上面。秦霖认得字，她不怕被旁人看到内容引来嘲笑。
这动作在姜琼玉看来，完全是小女儿家的情愫，渴望得到心上人的关注。这让当哥哥的心中很不爽。
姜琼玉并不是擅长言辞的人，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打了许多腹稿，翻来倒去斟酌，最终说出口的却是一句凉飕飕的话。
“我不同意。”
“啊？兄长说什么不同意？不同意我做秦奶奶的孙女吗？那是我骗秦霖哒！”
不，他哪里是怕什么过继，家里就一个女娃子，怎么可能过继到别人家。这可是以后家里的小姑奶奶，谁敢说什么过继，老太太能把对方天灵盖扭了。
他是怕自家妹妹成了秦奶奶的孙媳妇。
少年骨节分明的冷白色手指按住小姑娘暖白色的小肉手，从她手中抽出信纸，强行将信纸顺序调换，迅速塞进信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