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没有办法，大抵是心情不好，没办法只能出来散心。
这些话算不上说谎，也算不上真实，是史官常用的春秋笔法，大和尚倒是用得顺手。
姜三壮连连点头：“咱们都是苦命人啊。你说你们是在京城混不下去，怎么来到了这里？皇城脚下，京畿比这里富贵多了。怎么不在京城周围呆着？乞讨也能多口肉吃。”
京城距离玉州城千里之遥，姜三壮很清楚这个距离，仅凭这一大一小，从京城到玉州城定然格外艰难。
乞讨自然要去富贵窝里乞讨，玉州城虽然还算富庶，和京畿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
姜三壮心里憋着坏，能随手拿出三百两银票的乞丐自然已经不在乞丐的范畴，这两个人把自己说得艰难，他便顺着对方的话说。
空明没法解释乞讨的问题，只能转移话题，继续说一半留一半，将一路上的艰辛说了。
当听到空明二人经过了鹿台县，姜三壮脸色微变，默默往后挪了一些，与其拉开距离。
空明不知就里，却也没有问缘由，又说了一些话，姜三壮便安排空明休息。
所谓的休息，不过是将人送到柴房门外。家里被褥都拆洗了，自然是没有被子盖，好在如今天气还不算冷，柴房狭小，躺在干草垛上，倒还算暖和。
空明刚进去，就看到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身形，佝偻脊背，坐在草垛上。
他身形僵硬，身后是姜三壮懒懒的声音。
“洗漱自己打水，动静小一些，别吵人。”声音越来越远，后半截几乎听不清，显然人已经回去休息了。
空明整个人都麻了，他到姜家一个多时辰，完全没有注意到，柴房里竟还藏着一个人，一个熟人。
“空明大和尚，都说您们这些高僧极为讲究，倒是开始出来招摇撞骗了。您要解释一下吗？”身形佝偻的姬彭山语速极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迅速将这段话说出来。
熟悉的说话节奏，熟悉的姿态，以及没了谦卑的态度，让空明倍感不适。
赶车的老翁，怎么会出现在姜家？这背后，究竟有什么关联？
空明脑中乱成一团，刹那间阴谋论了许多。他始终觉得，有人在操纵这一切，让小侯爷与姜家接触。可凭他今日与姜家人的交谈来看，这不过是一户不算善良的普通农家罢了。
有两亩薄田，需自食其力，碌碌奔波果腹，吃住行都极为简朴，这样的人家，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底蕴厚重的耕读之家。
更何况，这户人家态度极为不好，若是当真知晓小侯爷的身份，至少也要巴结一二。
空明百思不得其解，念头飘飞。
“大师，是不准备说吗？我喊一声，您说会发生什么？若是这户人家知道小侯爷的身份，您说……”姬彭山不知缘由，可这并不影响他虚张声势，小侯爷隐姓埋名，肯定是有见不得人的原因。
砸吧了一下嘴，感受着口中属于汤药的苦涩，姬彭山心中温暖。这家的两个妇人态度欠佳，却记得给他一碗汤药，这份情义，他姬彭山受着。
这家人住在他的老宅，他决心做好看门人，便将看门放在了首要地位。来人无论是什么身份，皇权贵胄也罢，商贾豪富也罢，都无法让他这个老头子折腰。
空明心中暗道不好，无奈开口：“老丈莫要声张，小贵人年纪小，只是爱玩罢了。贫僧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意，好不容易有了落脚处，还请老丈看在原先一路相伴的份上，莫要为难。小贵人是无恶意的。”
黑暗中，空明看不到姬彭山的表情，无法揣摩对方的心意，便将分离后，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好让对方相信一切都是巧合。
从姜家村到玉州城，他们一路走得艰难，生死疲劳，苦厄交加，两个没有什么生活经验的人，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说起来就辛酸。
“我们真的没有恶意，贵人伤好之后，便离开。”
空明下定决心，小侯爷池昭一有好转，他就想办法将人送回京城，从此以后看到池小侯爷绕路走。
姬彭山听他说在难民堆里打滚的艰难，立刻拖着伤腿与之拉开距离，膝盖有些凉，他伸手去摸被子，后知后觉想起今日被子拆洗。
没了小被子，他只能随手抓了几把干草盖在腿上。
“希望如此，睡吧。离我远点，别过来。”谁知道这两人身上有没有疫病。
姬彭山深知空明大和尚是个善心草包，那位小侯爷是个任性妄为的，二人能有如此境遇，倒也算情理之中，稍稍放下戒备。
第二日，天还未亮，姜家便动了起来，烧火做饭，劈柴洗衣。
姜老太站在院子里，目光审视打量自家足足有半亩地大小的院子和与院子不相称的小屋子。
想到自己最近藏东西的艰难，怀里揣着银票，因为外人在场，不能数钱的憋屈，只觉得浑身难受。
老太太下定决心，气沉丹田道：“老幺！”
姜老幺停下劈柴的动作，茫然转头：“娘，怎么了？”
“盖房子！”
三个字被老太太说得斩钉截铁，似乎说慢一点，自己就会改变主意一般。
姜瑶瑶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