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和血压不断下降,姜一闭上眼,她低声说:“外婆,别怕,马上就不痛了。”
“马上你就能回家了。一一带你回家。”她抚摸着外婆岁月风霜的面容,泪无声滴落。
仪器的数据归零,回到一切的原点。
平稳的直线,再也不起波折,这一生,就此结束。
姜一的手迟迟不愿松开,赵正在她身后,她的背影单薄有倔强。
她起身,亲吻外婆的额头,然后抹去自己的眼泪,扭头对护士说:“麻烦你了。”
白布缓缓盖上,遮住至亲的面容。姜一退开一步,让护士带走外婆。赵正扶住有些直不起腰的姜一,她转身,将头埋在他肩膀,不愿再看。
没有放声大哭,姜一开具死亡证明,联系殡葬公司的声音都格外平静。只有她微红的眼眶和始终有些颤抖的手泄露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遗体火化预定在下周,姜一决定一切从简,不大办丧葬。一来,本就无亲无故,二来,她同外婆都不信那一套。外婆以前常说,要对人好,活着的时候用功,死了,功夫做给谁看。
阴雨不断,雨刮器有节奏地来回摆动。红灯亮起,车缓缓停下。
姜一忽然开口:“赵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赵正凝视她,平缓又坚定地说:“你做了对的选择。”
姜一笑,她不断地点头:“对,我做得对。”
回到赵正公寓,姜一失魂落魄,脱了鞋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接着人躺下来蜷缩成一团。她的勇气在那一瞬间全部用尽,她忽然没有了主心骨,像被人抽走了心脏,内里空荡荡的,不知接下去该怎么办…
赵正在她面前蹲下,梳理她散落在脸上的发。
“外婆死了。”她盯着他,眼睛瞬了两瞬。
“你现在很难受,你觉得生活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他娓娓道来,“但你会好起来。你会重新找到生的意义。”
“你失去过吗?”她问。
他唇抿成一道线,片刻,才张口:“失去过。很多。”
“怎么才能接受失去和死亡?”
“知道失去的必然和死亡的不可避免。允许自己难过和消极。然后,站着,走着,活着。”
姜一将手掌贴着他的心脏,她感受到有力的平稳的跳动。
她第一次,如此想要得到这颗心,强大的,忠诚的,有故事的这颗心。
☆、第二十八章
28只要这座城市有一盏为你守候的灯
周一工作日,姜一不愿请假,她自认空闲时反而更容易被情绪掌控,不如繁忙。
周日晚上她回了自己公寓,赵正挽留她,她表示想一个人呆会儿,况且第二天上班,她得回去换衣服。故此,赵正就没再坚持。
合上公寓的门,她环视身处的这间斗室,蜗居四年,往事历历在目。不能全然说是心酸,也不能说外婆的走是没有征兆,只是理智情感难以不能一刀两断。
外婆昏迷这么久,这一天迟早要来,她多少有心理准备。每个人都在走向死亡,诚如赵正所说,得知道失去的必然和死亡的不可避免。
生离死别是必然要经过的坎,但谁说的呢,即使知道再多的道理,也过不好这一生。这道坎,姜一还需要时间去淡化。
她庆幸这次有一个坚强的人在她身边,第一次,她好似感受到上苍眷恋。那种有依靠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她不认为依赖别人的生活更好,只是偶尔,在累极的时候,在想退缩的时候,还是希望能有个怀抱,有哪怕一句说到心坎的鼓励的话。她感谢赵正,不管未来如何,他都是一个值得深交的对象。
夜晚辗转反侧,姜一抱着大熊玩偶的腿,雨声点点滴滴到天明。
六点,姜一换上运动装出门,按照平时的路线跑到中山公园,五月已有了初夏的迹象,没跑多时就汗津津的,鼻尖额头冒出细小的汗珠。她在馄饨店门口停下,店长爷叔见到她,说道:“又有日子没看见你了!一碗小馄饨?”
姜一点头,把钱放进罐子,正要进门,忽又被爷叔拉住:“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你上次那个小相好…”
姜一眉头皱了皱,脑筋转了下才想起来上次和爷叔开玩笑说赵正是她养的小白脸,见爷叔欲言又止,她问:“怎么了?”
“你们两个是不是闹翻掉了?”
“没啊,为什么这么说?”
“那个男的后来一个人来了好几次,我以为来堵你的。哝,今天已经在里面坐着了。不是追着你要钱吧?”
爷叔的想象力倒是挺丰富,她打过一次趣,就能脑补出这推测来。姜一笑着摇头,说:“爷叔你想多了,我不是欠钱的人。”
姜一一探身就找到了赵正,高个子缩在角落里,神色冷淡,和热闹的他人分隔出无形的界限。他正颔首打着电话,似乎是严肃的话题,说道某处,墨黑的眉都透出肃杀之气。姜一自是不在意他闲人勿扰的气场,径直走到他对面拉开小圆凳坐下,他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她,略显紧绷的神情顷刻松开,眼角上扬。
姜一支着脑袋,听他讲电话,他伸出一只手,隔着桌子轻轻捏她的脸,她横眉不满的表情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