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算看出来了,这位大小姐绝不是等闲之辈。
“老爷发了话,从今往后,这院子里的一花一草,一针一线,一人一物,都归我处置。”江絮扬着下巴,看着满院子的小丫鬟说道:“谁是你们的主子,你们明白了吗?”
小丫鬟们一个个震惊不已,都有些不知所措。
“都回去吧。”江絮转身,拾阶而上,“机会只有一次,已经被你们用掉了。日后再发生昨日那样的事……”
她停驻在檐下,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她什么都没说,众人却都明白了她的意思——若芙蓉院里再平白无故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可不是一顿鞭子就能了的。
“奴婢遵命。”小丫鬟们全都乖觉了,纷纷行礼退下。进屋梳了头,洗了脸,换了衣裳,忍着伤痛,该干活的干活,该伺候的伺候。
只除了兰花。
“大小姐,我去揪那小蹄子,叫她知道规矩!”梅香沉下脸便往外走。
江絮拉住她:“且饶她几日。”
这样心思活络的丫鬟,她可不敢收在跟前。
“我们去瞧瞧珍珠姨娘。毕竟是咱们院子里出去的,提点尺头、头面,看看她也是应该的。”嘴角勾了勾,江絮吩咐道。
梅香愣了愣,点头进去收拾了。
两人还没出门,蓦地前边传来凄厉的哭嚎声。听着,似是江予彤的声音。除了她,还有旁的人,在呜呜哇哇的哭,好不刺耳。
“去瞧瞧,发生什么事?”江絮随手点了一个眼前做活的小丫鬟,吩咐道。
小丫鬟便应了一声,放下手头的活计,跑出去打听了。
不多时,小丫鬟回来了,气喘吁吁地道:“回大小姐,是二小姐,二小姐不好了!”
江絮一愣,问道:“怎么不好了?”
“脸,二小姐的脸……”小丫鬟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似害怕,又是忍笑。
江絮转身与梅香相视一眼,抬脚道:“咱们先去看看二小姐。”
梅香丢下手里的事,抬脚跟了上去。
此时,江予彤的院子里,一片鬼哭狼嚎。
一大清早,院子里的小丫鬟便发出一声尖叫,似被鬼吓破了胆子,声音又尖又锐,直冲云霄,连屋顶的瓦片都被刮得吱吱响。
小丫鬟一大早就打了水,站在屋外头,等着里头传唤。昨晚是迎春守夜,见门被打开了,小丫鬟抬眼便要喊一声“迎春姐姐”。谁知待看清迎春的脸,不禁瞪大眼睛,一声尖叫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
“鬼叫什么?”迎春劈头给了小丫鬟一个巴掌,“吵着二小姐,仔细扒了你的皮!”
自从紫英死后,江予彤便觉浅了很多,极容易醒又很难睡着。往往天快亮时才踏实睡着,若被吵醒了,必要发脾气。
小丫鬟顿时不敢吭声。然而看着迎春的眼神,犹如见了鬼似的,眼睛睁得铜铃大,满脸惊恐:“迎春姐姐,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迎春摸了摸脸,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只不过,早上醒来时是有些麻痒的。她见小丫鬟如见了鬼似的,又给了小丫鬟一个巴掌,才探头往小丫鬟怀里端着的水盆看去。
只见清澈的水面上,倒映出一张脸孔来,血红血红的皮肤,覆盖住了整张脸孔,似是涂抹了一层鲜血,干涸在脸上,异常骇人。
“啊!”迎春不由得一声尖叫,向后退去。一时没站稳,跌倒在台阶上。
小丫鬟被她吓了一跳,两手一抖,盆里的水便溢出好些,打湿了她的裙子。小丫鬟不敢吭声,咬着唇,只是惊恐地盯着迎春瞧。
迎春睁大眼睛,呼哧呼哧喘着气,想起方才在水中看到的面孔,猛地从台阶上爬起来,爬到小丫鬟身边,探头往盆里瞧去。
盆里盛着一层清水,悠悠水波,渐渐映出一张脸孔。血红的皮肤,犹如才吃完人肉的魔鬼,沾了满脸的血迹,且上深下浅,似在向下流淌一般,说不出的诡异骇人。
“是谁?如此戏弄我!”迎春心下大恨,挽起袖子,捧了水就往脸上泼。一边泼,一边心想,等她逮着那个不怀好意的,定叫他好瞧!
谁知,连连泼了几下,竟是丁点儿也没洗下来。盆里的水仍然是清澄澄的,脸上的皮肤仍旧是血红血红的。
“谁在吵?”这时,屋里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叫声,是江予彤醒了。
迎春一顿,轻声答道:“回二小姐,方才有野猫儿窜过来,把小丫鬟的水盆撞洒了。”
“快些撵走。”江予彤喊了一声,便没声了。
迎春等了片刻,不见江予彤再喊,便伸手揪住小丫鬟道:“昨晚谁到二小姐的屋里去了?”
小丫鬟被面前这张血红的脸吓得眼泪汪汪:“奴婢,奴婢不知道。”
迎春从小丫鬟的眼瞳里,看见一张狰狞可怖的脸,气得推开小丫鬟,拔腿就往自己屋里钻。抱出脂粉盒子,不要钱地往脸上扑。
半盒子脂粉都扑脸上了,却遮不住一星半点儿。脸上仍旧是血红血红的,在略显阴暗的屋里,从模糊的铜镜中映出来,饶是迎春自己看着,仍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这时,江予彤的屋里却又传出尖叫声:“啊!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