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前大不同了。”
杨寄笑着端茶呷了一口,问道:“我自己倒不怎么觉得。大概晒黑了?”
庾含章亦笑道:“仅就这话,大度从容,有得道之风。”
杨寄是真心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好自失地笑笑,掩盖自己无知的尴尬。他心怀着警惕,等待庾含章首先开口,准备听明白他的意思,再后发制人,随他出什么歪招,自己一定不能上当。
但是庾含章却并没有向他提什么要求,也没有讨好拉拢他,默默地陪着杨寄品了半天的茶,每见杨寄饮牛似的把茶汤一口闷了下肚,他就默默地提壶为他续上。杨寄大早上灌了一肚子水,“哐啷哐啷”的一动就响,终于受不了,抬头问道:“太傅请杨寄来,有何吩咐?杨寄正听着呢。”
庾含章抬头微微一笑:“吩咐不敢当。杨将军好涵养修为,老夫往日倒是小瞧了。”他提壶又要续茶,见杨寄摆摆手敬谢,手腕一转,把黄褐色的茶汤注入自己的茶碗里。然后才抬眼又看着杨寄,仍是一副笑微微却觉得冷漠的面孔,对杨寄道:“将军在雍州,比较胆大。”
杨寄顿生警惕,笑道:“呵呵,刺史盛铭,太不是个东西,我忍不了他了。太傅是找我问罪?”
庾含章摇摇头:“我找你问什么罪?盛铭虽然富贵,实则却是从寒门爬上来,几年之间家大业大,在雍州穷奢极欲、只手遮天,你知道他仗的是谁的势力?”
杨寄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庾含章便说:“如今太极殿的这位陛下,原是前头简安帝的庶子之子。简安帝皇后姓桓,生了太子和建德王、永康公主;贵妃姓庾,原是我的妹妹,生了前头废帝;余外,简安帝还有婕妤、淑媛、淑仪、美人等后宫女子,多是民间选来,前前后后四十多位,封皇后前就生了六七个皇子公主在宫中了。其中有个不得宠但生了儿子的淑仪,便是姓盛。”
杨寄眨巴着眼睛听,终于渐渐明白过来:“盛淑仪……和盛铭是一家子的?而盛淑仪和当今陛下……”
“嗯。”庾含章抿着茶,口里含糊不清地说,“虽然淑仪去世得早,且碍于建德王的权势、桓皇后的身份不容他人逾越,但是,舅家的人,又是唯剩的亲戚,情分总归不同。”
杨寄如雷轰顶:怪道盛铭那么有钱,又那么猖狂,连永康公主的夫君都敢暗害。但是,自己居然也那么猖狂,竟然把盛铭给灭了满门!
☆、第156章 圣旨
庾含章看着杨寄怔在那里呆若木鸡的样子,微微一笑,举起白瓷的茶盏轻轻弹了一下,薄瓷特有的脆音如在杨寄耳边一炸。庾含章道:“将军也不必害怕,只是要警觉些。少年儿郎有这样深沉善忍的心思,不知是我大楚之福还是大楚之祸?”
杨寄终于磕磕巴巴说出话来:“我自去向陛下请罪便了。”
庾含章摇摇头:“不必不必,撕破脸反而不好。何况,里头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还是看准了再说。”他停了片刻,目不转睛盯着白瓷茶杯里的绿褐色茶汤,似在自语,又似在对杨寄说话:“将军守着黄河,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建邺来的命令分外奇怪?应当乘胜追击时,偏偏圣旨叫将军赶紧退兵?”
杨寄现在已经明白了一些,道:“总归是不放心我吧。要是我把陇右晋中也拿下了,北边半壁……”
“还有,”庾含章打断他的话头,又说,“叱罗杜文近乎现成捡了一个皇帝做,说得好听,是叫我们与北燕修好;说得不好听……”
杨寄把当时的情形、庾含章的话、叱罗杜文的话,前后连起来一想,终于明白过来:说得不好听,就是建邺的小皇帝皇甫衮,勾结北燕扶风王叱罗杜文,来扶植自己的舅家盛铭,想在杨寄和庾含章的势力范围之内,蚕食出一块自己的地域——“玩兵养寇”这条战略,杨寄玩得可比这位年纪轻轻的小皇帝差多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但是,这样做,也意味着身为皇帝的皇甫衮,里应外国,出卖信息,带头在背叛自己的国家,卖掉胜利的大好机会,来为自己获得私人的势力。杨寄想着雍州、凉州被叱罗氏抢掠得那副惨状,想着那些流亡颠沛的百姓,直想骂皇甫衮真是个心狠手辣的混账行子!不过,回头想想他杨寄自己,又不好意思骂了。乌鸦落在猪身上——人家黑,自己也黑!
杨寄等了半天,喝下去的茶水都化作尿液,憋得他难受,庾含章也没有出语拉拢他。杨寄终于熬不住了,赔笑道:“太傅见恕,今日茶喝多了……”
庾含章立刻对帘外道:“带杨将军去圊厕方便。”杨寄在庾含章家香喷喷的厕所哗哗放了水,心里也慢慢清明起来,庾含章今天一番譬解,就是告诉他皇甫衮不靠谱,那么,朝中最大的势力有两支,自己不靠着皇甫衮、皇甫道知,自然就是靠着庾含章他喽?
回到会客的地方,杨寄已经气定神闲多了,进门就对庾含章拱拱手:“今日见教,杨寄感激不尽!”
庾含章眯着眼睛笑道:“不必不必。将军是聪明人,老夫多一句不如少一句,留待将军自己忖度。简安先帝,尚有不少庶子,子孙也算众多,为大楚国祚计,为天下黎庶计,为千秋万代的功德计,都不妨从长计议的好。”说完这段终于有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