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神情沉静从容而略带肃穆。原本清隽玉润的气质里,和润稍敛,那种由骨子里透出的天成气场再无遮遗,整个人自内而外,锋芒毕现,锐气不可挡。
那是睥睨天下心怀苍生的自信和胸怀,是独属于帝王的无上尊崇与王者气度。
拾阶而上,他从容不迫地越过每一个人,在不绝于耳的中和韶乐中,踏进庄严恢弘的奉天殿,一步一步,走向权力的极致巅峰。
这里是整个江山的权力中心,是俯瞰天下的最高殿堂。
缓缓落座于九龙金漆宝座之上,他的神色沉静依旧,眸光中却是更添凌然锐意。
和着韶乐之声,一众锦衣卫开始鸣鞭,鸿胪寺官员行赞礼,百官行五拜三叩头礼。
“恭贺我主承嗣大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贺我主承嗣大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齐齐跪拜叩首,山呼万岁之声激荡在这阔大无比的殿宇间,久久不绝。其声之高,直冲凌霄,震彻寰宇。
祐樘俯视着玉阶下的众人,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他此刻心里并无多少喜悦,更多的反而是一抹浓重的落寞。
坐拥江山如何?君临天下又如何?在他眼里,江山与她相比,也要失色黯然。没有她,他终究还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皇位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更加不胜寒的高处。
是了,他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祐樘心头涌上一股不可言状的凄凉,暗自苦笑一下。手臂微微一动,玉佩蓝璇便即刻滑进了他被宽大衣袖笼着的手里。
一点点将玉佩握紧在手心里,他心中轻声呢喃道:乔儿,千万好生留着你那块玉佩,不然我的所有努力就全部付诸东流了……你能感受到我的心意么?回来,你一定要选择回来,我等着你……
美玉润泽,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冰蓝色光芒,精致漂亮,却让人无端生出些寒意来。
漪乔站在一间独立病房的窗边,垂眸盯着自己掌心里的玉佩出神。
她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正躺在这间病房的病床上,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当她还在晃神儿的时候,暂离片刻的母亲推门进来,突然见到她醒来,一时间狂喜不已,即刻撂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抱住她哽咽得说不出话。
她心里百感交集,当时只哑着嗓子艰难地叫了一声“妈”,便再也挤出来一个字,只剩下滚滚泪潮无声涌出。
过了好一阵子,等到情绪勉强平复下来,她才从母亲的口中得知了她这段时间来的状况。
算算日子,她原本以为自己离开现代也已经快一年了,但事实上她只昏迷了十来天的时间。
她在古代呆了将近十个农历月,对应到现代居然也只过去了十来天,这几乎是三十比一的转换比,实在是不可思议。
漪乔望着窗外这座繁华喧嚣的城市,唇角溢出一丝无力的苦笑。她自从醒来后,就基本上一直在发呆。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又长又真实的梦。只是,每当她产生这种错觉的时候,眼前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骀荡若春风的和煦笑容,心就狠狠疼一下,硬生生将她从恍惚中拉回来。
她刚才一直在想,她离去之后,他后来怎样了。是继续按照他的宿命走下去么?或许,她只是个历史的过客吧,因为一个偶然的契机和他有一段交集,之后又必然地回到各自的生命轨迹上。但是只这么一段交集,便已经足够深植入她的骨髓里,让她这辈子都注定要牢牢铭记着他。
她完全能够体会到他当时的那份绝望,因为她也是一样的心情。原本要将心肠硬到底,让分别更决绝一些,但是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她却是再也无法控制心里的悲楚绝望,什么都不想再去顾虑了,她只想用上天留给她的最后那点时间牢牢地抱紧他,感受最后一丝温暖。
她怕是再也回不去了,那个润若美玉的人,或许只有在回忆里才能见到。
他们的结缘是因为这块玉,他们的分离也是因为这块玉,这种捉弄人的不祥之物,还留着做什么?
漪乔心里悲恨交加,攥紧玉佩抬起手臂就要往窗外狠狠砸去。
但是她的动作又忽然在半途顿住——她如今只剩下这么一样和他有关的物件,要是扔掉了,她以后想跟他说话的时候,要对着什么说?漪乔紧绷着嘴唇,心头酸涩难当,眼眶发烫得厉害。
“囡囡,怎么又哭了?”身旁突然响起母亲讶异而带着关切的声音,漪乔慌忙别过脸去,用手背拭去泪水,随即转头勉强笑了笑:“妈,我没事。”
“还说没事呢,眼睛都肿成核桃了,”杜旻叹口气,此刻仍然心有余悸,“囡囡,你这次真是吓坏妈妈了,明明一直重度昏迷却什么原因都查不出来。这段时间我在想这都是做的什么孽,我家囡囡一直都健健康康的,怎么突然就……”
杜旻见女儿面带歉疚地默然低着头,便也不想再提这些伤心事,只长长叹息一声,朝着她安抚地笑笑:“不过现在你醒了就好,总算都过去了——囡囡,等一下咱们再去全面检查一下,要是确定没事的话,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漪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拉住杜旻的手,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妈,你近段日子没有感到什么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