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摆好的浴桶和送来的热水,换洗衣物,顾卿晚和庄悦娴对视一眼,却皆是面有感激之色。
匆匆褪去衣物跳进水中,温热的水漫过身体,洗去一身的血腥,顾卿晚才觉真正透过了气来。待换好干净衣衫,她倒头拥被,本以为很难入睡,谁知竟是闭眼就陷入了黑沉。
顾卿晚本就生病,经这一番折腾,愈发起不得身,这一睡就是一日一夜,只记得晕晕沉沉间被扶起来灌了几回汤药,待她真正清醒过来,已是翌日入夜时分。
她睁开眼睛想要坐起身来,动了两下,却浑身无力,又重重跌了回去,无奈的躺着,倾耳却忽听院中传来哭泣声,依稀还有庄悦娴的低语声。
“大嫂,我们知道之前都是我们做错了,对不住你和小姑,可我们也是走投无路啊。你也知道,夫君他是个不事生产,不通庶务的,我又是个妇道人家,若然只是我们两个便也罢了,苦就苦些,饿死也便饿死了,可我腹中这不是还有荣哥儿呢,荣哥儿不能没口吃的啊。嫂嫂,荣哥儿可是你的亲侄子啊,是顾家如今最宝贵的血脉啊!”
旁氏的声音透过窗户声声传了进来,透着不尽的可怜哀求,顾卿晚不觉蹙了蹙眉。
嫂嫂是个大度的,且是真正的古代女子,从小就学女戒读女则的,且极重视血脉传承。不管旁氏和顾弦勇怎样,他们的孩子都留着顾氏的血脉,都是大哥的亲侄子。
如今顾家的男人们,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将来能不能回来还都是两说。
就像旁氏所说,她的这个孩子,唯今弥足珍贵。
嫂嫂会不会因此就原谅了旁氏,被旁氏给蛊惑了。不过这旁氏也真是够可以的,为了巴结上贵人,才刚生了孩子,就敢跑出来又哭又叫的,不怕落下病根吗?
听动静,她竟像是连孩子都抱出来了,这样狠心的娘,这孩子可真是投错了胎。
不过这样不是更显得可怜,更容易打动庄悦娴?
顾卿晚有些担心,岂料她还没所有行动,就听院子里突然传来秦御清冷无绪的声音。
“都是死人吗?如此聒噪,还让大哥怎么养病,不相干的人,给本王拖出去!”
院子中即刻便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旁氏短促的尖叫声,像是还没完全发出来就被什么给堵住了嘴。
正房中,顾弦勇听到动静,忙忙跑了出来,就见旁氏被两个人堵住了嘴巴,正携着她的腋窝,将她往外架,而旁氏的臂弯里还抱着襁褓。
他顿时脸色苍白,还没来得及出声,也不知从哪里又冲出来两个人,瞬间将他的口用一块汗巾塞住,同样扭了肩膀,压着就往外走。
门口孩子细弱的哭泣声传了出来,庄悦娴一惊,到底面露不忍,追了两步,又冲秦御道:“王爷,这孩子……”
她的话并没说完便断到了喉间,只因秦御已是看都不看她一眼,越过她往前去了,分明是不愿听她说话的。
孩子的哭声更加响亮了,庄悦娴咬了咬牙,到底没再相求。
因为她很清楚,这么小的孩子,还是待在母亲的身边,活下来的几率更大,更何况,她即便是留下孩子来,也没有银子给孩子请乳娘。
再来,旁氏夫妻虽然狠毒,对自己的亲骨肉,想必总不至于虐待。
可庄悦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那孩子在这时候承载着顾家的希望和未来,若然夫君在流放的路上真有个什么好歹,这个孩子再出了事儿,将来她还有何颜面去见夫君,见地下的公爹和太爷。
庄悦娴追出了小院,她得看看,这些人要将旁氏夫妻赶到哪里去。
院子中,秦御却并没有往上房去,竟是直接到了耳房门前,一脚踹开门就走了进去。
床上,顾卿晚勉强撑着半个身体,将头往窗户口伸着,还在侧耳听外头的动静,哪里能料想到秦御会突然闯进来,她吓了一跳,身子一个失去平衡,顿时便从床上翻滚了下来。
“哎呦!”
顾卿晚这一下跌的却是不轻,身子重重摔在床下不说,额头还撞到了土炕上,疼的她顿时便双眼冒泡,有些发懵。
“哧。”
一声讥笑传来,顾卿晚不用抬头,都能想象的出,秦御脸上那种可恶的神情,她觉得自己和这人定然是前世有仇,今生相克,每每看见他就没有好事儿!
头一面,他就以搞基的姿势,将她三魂吓去了七魄。
第二面,她踹门,结果他正好开门,害得她险些跌倒。
第三面,在灶房,他一出现在门口,小炉子便开始冒黑烟,呛的她顿时泪流满面。
第四面……反正是不堪回首,次次倒霉透顶!
顾卿晚想着,挣扎着坐起身来,揉着额头,一时忘了所有,恨声道:“我和你有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