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回过神来,起身向元满颔首问好:“婢妾白氏见过夫人。”竟是连屈膝福礼都没有做。
元满倒是没有在意,轻啜了一口清茶后才说道:“你便是赵守备家中的白姨娘?果然是……天生丽质,难怪他如此宠爱你。”只是这一身素白的打扮可不是她欣赏的类型。
在宜嘉城中,凡是认识她的人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称呼她一声“白夫人”?这个将军夫人着实可恨,明知道她最忌讳的是妾这个身份,偏偏还故意在她面前叫她白姨娘。
白姨娘觉得她被人凭借身份折辱了,只是她是个不在权贵面前低头的品行高洁的女子,因此越发挺直了脊梁。
元满久不听见她回答,这才正眼望向她,屈指轻敲了一下额头,状似懊恼的说道:“瞧我这记性,年纪大了总是忘东忘西的,居然忘记让你坐下了,白姨娘勿要见怪,快请坐吧。”
元满今年满打满算才十八岁,而白姨娘已经二十又四了。元满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在讽刺白姨娘年纪大了,连最基本的行礼都忘记了。
白姨娘的脸色僵了僵,这次终于屈膝福礼了,说道:“婢妾刚才无礼,还请夫人见谅。”
“无妨的,”元满摆摆手,说道:“白姨娘自幼家中获罪,后来又被流放到西北,没什么机会学习礼仪也是可以理解的。”
元满一副很体贴的样子,但说出的话却句句扎白姨娘的心窝,她虽然自诩是名门之后,但实际上却是十几年前夺嫡之争时站错位的一个小小世家,后来圣人登基之后首先就被拿来开刀,男丁被发配充军,女眷则被贬为官奴。
她运气比较好,没有被充入教坊,而是进了一户人家去当侍女,后来辗转来到西北,赵守备见她姿色不俗,又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因此就纳她为妾。
赵守备对她宠爱异常,就连大妇也不敢轻易招惹她,更不用说外面那些对她卑躬屈膝想要讨好她的人了,谁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这段屈辱的过去,而元满居然敢当着她的面提起此事,简直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虽然白姨娘已经怒火攻心,但总算是还有点理智,知道元满身份非同一般,不敢正面对上她,然而心里却想着,待会儿回到家中,定要向老爷告上一状才行。
接下来不知是她太多心,她总觉得元满的话绵里藏针,有意无意的刺她几下,然她又不能发作,只能硬生生的忍着,觉得心口都发疼了。
后来她以身体不舒服的借口告辞,急匆匆的就离开了。
元宵觉得奇怪,自家夫人一向都是和气待人的,今儿怎么会如此针对白姨娘呢?虽然白姨娘一看就很不讨喜,傲得眼睛都快望上天了。
元宵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因此心中有疑惑就直接问了出来。
元满笑笑,说道:“这只是其一。”她问元宵,“你注意到了她今日的打扮了吗?”
元宵回想了一下,她只留意到了白姨娘一身白色,就连头上的簪子也是白色的,她腹诽道,哪有人上门作客是一身白去的呢?若是忌讳一些的人家,早就把她给赶出去了,难怪夫人对她这般不客气。
元宵自以为她猜对了,没想到她的脑回路和元满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白姨娘身上穿的衣服,咋一看毫无起眼,但是在阳光下看的话,就能看见布料上的光泽,轻轻一走动,就犹如水波荡漾,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这种布料名唤“水月锦”,极为难得,整个大庆朝一年也不过只产十来匹,而且十之□□都进贡给宫里了,就连阳陵侯府的库房不过也才一两匹而已,那么问题来了,在寒苦的西北边境,一个小小的守备的宠妾为何能穿得起这么贵重的料子呢?
光是穿的就已经这么贵重了,更不用提她身上戴的首饰了,虽然称不上是价值连城,但上千两肯定是有的。
她已经命人仔细打探过赵守备的家世了,在西北这一代算是个大家族,然而自从赵守备的父亲去世后,赵氏家族就渐渐没落了,年轻一辈中最出彩的竟然只是赵守备。
而在往前数几代,也不见得赵家有多么的富贵,虽然在西北这地区看起来比较繁荣,但若是放在盛京城,连个破落世家都比不上的。
因而元满觉得,赵守备很有问题。她时时刻刻都记着自己来西北的目的,所以一丝线索她都不愿错过。
她此次接待白姨娘,言语中对她多有轻慢,看着白姨娘十分傲气的样子,她必定会咽不下这口气,肯定会将此事告诉赵守备,若是赵守备真的如同传言里那般疼爱白姨娘,他必然会有所表示的。
她也好趁机试探一下他的深浅。
她还得将此事告诉盛澹,让他有个准备,万一赵守备在正事上给他下绊子怎么办?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他虽然是阳陵侯和主将,但是他才刚到西北,军中势力又错综复杂,赵守备在西北经营了二十几年,人脉资源肯定要比他广,下个绊子什么的不是件难事。
虽然她相信他会有办法解决,但总归废精力。
这样一想,元满觉得她做得还是有些鲁莽了,应该和他商议了再做打算的。
不过做都做了,也不必再反悔了,她吩咐暗卫去暗中监控白姨娘,看看能否从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