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知怎么的,此刻看在眼里,恍然间便像回到了当初,那个衣衫褴褛,满身脏污的少年也是这般站在自己面前。
十多年的光阴,弹指一挥,往事如烟,历历在目。
他枯槁的脸上抽了抽,轻叹一声:“多少年了,你还是爱一个人来这里。”
徐少卿微微抬眼,应道:“儿子的事,自然瞒不过干爹。”
“瞒了如何,不瞒又如何?这世上谁还没点心事不想叫别人知道。”
焦芳咬咬牙,凄声道:“你……走吧。”
徐少卿满面惊愕,蹙眉问道:“干爹这话何意?”
焦芳笑了笑:“云和公主稍时便会回宫,陛下一时也不会再去扰她,你用心安排着,筹划妥当了,便寻机带她走吧。”
“干爹……”
“莫要问我怎么知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干爹,为父的又怎会不知儿子的心思?”
焦芳咳了两声,又继续道:“这宫中奴婢何止千万,个个嘴上叫着老祖宗,心里指不定都骂着什么乌龟王八,面上恭敬不过是畏惧而已,你当初心中定然也是这般想。”
徐少卿拧眉不语,忽然撩起曳撒下摆,双膝跪地道:“诚如干爹所言,孩儿当初的确是怕,更想着依靠干爹能出人头地,可后来……”
“行了,不必说出来,干爹这辈子毁了,你还有指望,既然有指望,就别轻易放手,走吧。”
他说着,便转过身,朝来时的路缓步而去。
徐少卿默然看着那伛偻的背影一躬一躬,时不时的颤抖着,眼眶一酸,赶忙咬唇忍住,俯下、身来,伏地叩拜道:“儿子恭送干爹。”
第112章 迭轻纱
夕阳西下,晚霞消残。
天地间隐去最后一丝光亮,黑压压的沉了下来。
一名内侍低着头从廊下走过,身上的青袍与这夜色融为一体,手中那提宫灯烛火摇曳,瞧着颇有几分诡异。
沿路向前,才刚转过弯,忽然只觉有人在自己肩上拍了一下。
他愕然心惊,回过头一瞧,立时喜道:“干爹,是你老人家!”
徐少卿抓着他肩头朝暗处扯了几步,这才低声问:“公主现在如何?”
冯正闻言,立时带着些忿忿的苦着脸道:“回干爹话,之前主子从清宁宫回来时,随着一大帮人,把咱们这儿里里外外的奴婢都换了,只留儿子一个,也不叫进去瞧了,不知主子现在如何,料想是……”
徐少卿眼中闪过一丝痛惜,跟着又问:“现下公主身边是谁?”
“回干爹,还是那翠儿,听说是老祖宗吩咐的,没叫人走。”
他闻言略一点头,稍稍放了心。
冯正抬眼看看,又探头朝寝殿那边张了张,凑近低声道:“殿内殿外,前前后后都把着人,干爹此时想进去只怕不易。”
徐少卿也正望着那些肃立在门前阶下的内侍,微一沉吟,便伏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儿子这就去办。”
冯正说着便却退而去,仍沿回廊去了前面的庑房,过不多时便转出来,径直来到寝殿前。
阶下的内侍立刻拦住他问:“哎,哎,哎,你做什么?不都说过了么,太后娘娘懿旨,这儿由我们盯着,你不得入内。”
冯正笑道:“兄弟误会了,里头外头都有人伺候着,我乐得清闲,进去瞧什么?是老祖宗和二祖宗交代了,说这天寒地冻的,大家伙儿还要守个整夜,不吃些像样的怎么成?”
他说着便回首朝西侧廊下的庑房一指:“我那头已热了涮锅,鸳鸯汤底,酒肉菜蔬齐备,诸位兄弟先随我去吃,回头再把里面的人换出来,大家吃得舒坦了,暖了身子,也好办差不是。”
这番话一说,那七八名内侍立时脸现喜色,纷纷咂着唇围拢上来。
为首的那个也是馋涎欲滴,但却微微皱眉,有些迟疑地问:“这个……怎的没听老祖宗提过?别是你老弟自己的主意吧?”
冯正一摊手,佯作不耐道:“瞧你这话,大伙儿都是当差的,上头有主子和祖宗们管着,跟膳房那头也没什么往来,上哪儿去弄这般好东西去?就是方才二祖宗差人来传的话,我这头预备齐了,不才来叫各位么?你们若是不去,可别怪兄弟我没吱声哦。”
那为首的内侍急忙扯住,也换了副笑脸道:“莫怪,莫怪,兄弟也就是问一问,何必当真?兄弟言语不当,回头自罚三杯,如何?”
冯正也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便不说两家话,以后各头当差,互相都得照应着,走,走,走,吃酒去,大冷的天,就属吃这涮锅最好。”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嬉笑着跟他朝西庑房走,却不知身后一道人影溜下檐角,迅捷无伦地从气窗翻了进去。
廊间早掌了灯,徐少卿隐着身形,毫无声息的从檩梁间穿行而过,须臾绕到寝殿外侧。
门外正立着两名内侍看守。
悄悄游到另一边,探出起床向外瞧,殿后竟也有七八人盯着,竟将这里把得滴水不漏。
他略一沉吟,选了个稍稍疏松的地方,轻轻将廊侧的大窗勾开半扇,随即指间连弹,寝殿外那几盏灯忽忽间便都熄灭了。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