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这……据说此人身份特殊,下官也不尽了然,听闻好像是……”
叶重秋眼带惊恐,朝四下里望了望,才凑近低声道:“听闻此人是当年慕贵妃所生的皇子,不知为何辗转被送回了夷疆,就养在慕氏族中,如今却又被推了出来。”
徐少卿冷凛地直视着他:“叶知府可曾见过那个人?”
叶重秋向后缩了缩,摇头道:“下官未当面见过,只是前次夷人来犯时,远远的见他们中军有个少年,十四五岁年纪,身上是夷人的打扮,其实也不知是真有其事,还是有人假托而作。”
徐少卿霍然回头,斜睨了一眼站在身旁的东厂档头。
那冗髯档头也自吃惊着,被他这寒意凛然的目光一吓,粗豪的脸上登时现出惧意,慌忙垂下头去。
“这事为何不见奏报?”他转回头来问。
“厂公恕罪,此事牵涉先皇与贵妃娘娘,也与公主殿下有关,兹事体大,又未曾查实,下官怎敢胡乱奏报。”
“恐怕你是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吧?”
“厂公恕罪,是下官糊涂,下官糊涂……”
“哼,叶知府过谦了,此事你可半点都不糊涂。”
叶重秋眼神茫然,徐少卿却是袍袖一挥,起身带着那档头飘然离席而去……
夜幕已降,星星点点的灯火照不亮这城池,街巷内仍是一片昏暗。
两个身穿曳撒的人影策着马,一前一后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缓步而行。
“如此要紧的事,居然半点风声都没探到,呵,堂堂稽查天下的东厂,今日这面子可算是栽大了。”
“督主息怒,都是属下无能,请督主责罚。”
“责罚?若真有用,本督耳根早就清静了。”
“属下该死……”
“行了,本督早就说过,但凡要紧的地方都得把心用到实处,锦衣卫靠不住,自己手下那帮人有时也未必拿捏的准,这次就是个样儿,往后该怎么着,不用本督再说了吧?”
“督主放心,属下明白,此事属下定会立刻查个水落石出。”
徐少卿没再言语,他自来都是这样,话说到点上就行了,不必时时叮嘱,耳提面命。
当下催马快行,径奔驿站而去。
……
南疆湿热,虽还是暮春时节,但清晨就已闷得厉害。
高暧在床上躺不住,索性早早起来,见翠儿还没醒,便盘膝坐在床边诵经,可念着念着,心思不自禁地有些飞驰。
侧头望向窗外,便见那不大的院落中竟种着一株紫薇,婷婷而立,一树红妆,煞是可爱。
记得弘慈庵中也有几株这树,每年花开的时节,她总爱站在树下瞧,一直到秋凉了,花谢了,还是恋恋不舍。
只不过那里的花是粉紫的,没有这般艳丽动人。
心念一动,便披了衣衫出门,来到院中,站在树下仰望。
这花没有牡丹的娇艳,也不及丹桂的芬芳,她也不知为何却爱它,只是总觉得那或红或紫中蕴着一丝难以言表的怅然,恍然间就和自己一样。
微风拂来,那绯红色的花瓣打着旋飘然而下,落在她肩头,也落入脚边的泥土……
她正出神的望着,冷不防一袭拂动的青袍闯入眼帘。
“公主昨晚睡得可好?”他这语声竟出奇的和煦,唇角还挂着笑。
她也回了一笑:“还好,就是忽然换了个地方,有些不惯。”
“恕臣不恭,公主可也真是怪人,咱们这一路上餐风露宿,公主都没说过半个字,如今有个舒适地方,怎的反倒觉起不惯来了?”
她听他揶揄,倒也不以为忤。
“我这人或许就是这般,在宫里觉得不如庵堂里自在,如今睡得安稳了,却又觉得露宿荒野的好。”
言罢,自嘲地笑了笑,便问:“厂臣也起的这般早,敢是要去公干么?”
他双手捏住衣衫下摆,轻轻一抖。
“公主瞧臣这副打扮是去公干的样么?”
她定睛瞧瞧,见他今日没穿曳撒,却换了另一套常服,仍作书生打扮,只是比之前的那套更加随性些,倒像是个闲居的公子哥儿。
“那这是……”
“今日左右无事,不如臣陪公主到城中逛逛,瞧瞧这里的风土人情,也可解解闷。”言罢,做了个相请的手势。
高暧听他邀自己同去城中游览,不禁微感意外。
明明说这夷疆战事正紧,处处千钧一发,这一路紧赶慢赶,怎么到了地方反倒闲散起来了?
她不懂军国政事,只是觉得奇怪,再想想和他二人同游,多少总觉得有些尴尬,心头不免踌躇。
徐少卿自然瞧出她在犹豫,走上一步,低声道:“臣昨日遣人打听到一些事,公主若是想听,正好可以边走边说。”
她微微一怔,听他似是话中有话,不由得便想起那晚在月下山坡上,自己所说的事情,莫非这些时日过去,他已然查出了些眉目?
想到这里,再无犹豫,便应道:“既是如此,厂臣稍等片刻。”
她走回到房中,理好衣衫,又自己坐在妆台前简单梳了个髻子,便出门,和他一起离了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