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搬东西么?
这几十个人原就是没抢着好地方空手乱窜,见了当家人,只好胡乱打着出气。打完开始剥身上的装饰。丝绸的衣裳也是钱财,何况还有首饰。君家两房被剥的只剩中衣。人有手脚快慢,有些人抢的多,有些人抢的少。为首的人怒喝道:“都是兄弟!总要公道均匀才好!”
就有人心里想:撸下的两个金镯子怕有四两重,就当四十两银子,还了住房的欠款不算,竟还有二十两的本钱,谁还要兄弟?
分的少的又是一般想头,一块儿来的,凭什么别人发财?
想叫多的吐出来,是再不能够的。带头的老大想了想道:“你们都把抢的拿出来,我不用你们分,好叫我心里有个数。”
几个人相识颇久,彼此都知道底细,老大自是公道才坐的稳第一把交椅。几十个人纷纷掏出自家所得,当真还有十几个人一毛没捞着,怪道脸色黑如锅底。
老大把得了钱财的与没得钱财的分作两拨,而后指着地上的二十几口子人道:“你们先挑!”
有伶俐的立刻扑上去,抓住了大姐儿。大姐儿才吓的静若寒蝉,此刻又大声尖叫。大哥儿见妹子被掳,忍着身上的伤痛就要起来打人,被不知哪里飞出来的一脚踹翻在地,捂着腰子痛的蜷缩成一团。劫匪们都反应过来,纷纷朝着自己看上眼的下手。如此细皮嫩肉的奶奶小姐,便不是自家享用,买出去都值几十两银子。
把顶尖的一拨儿挑走了,那抢的少的再挑余下的。男孩儿只要长的好,一样能卖个好价钱。有些达官贵人喜好异常,只怕买男孩儿还肯花钱些。不到一盏茶功夫,君家两房人在哭喊中被瓜分殆尽,只余几个老的没人要,连君大爷都被绑了,预备卖去矿上淘腾几个钱财。几十个人的团队,人人得了好,都说老大不愧是老大,将来还跟着他混。
各路劫匪喜笑颜开,君家众人却哭的声嘶力竭。不过一日,被打死的、被绑走的、不堪受辱一头碰死的、儿孙皆丢受不住跳井的,好好一个几百口子的君家,待到日暮时分,活着的竟不足百人,皆为老弱病残。
赣江已恢复些营生,江上船舶纵横,抢了人的二话不说就寻了船家,旁的劫匪有样学样,跟着顺水而下,直往松江。昔年庭芳在京杭大运河上都寻不着,如今这一帮子沿着滚滚赣江长江而去的,又哪里截的住?何况陈凤宁根本就是主谋。
此事乃陈凤宁一手操办,庭芳不曾插足。因不肯住富户提供的庄园,离君家倒有一段距离。期间听得都指挥使司的人来报有乱象,她知道是陈凤宁动手,只按兵不动。直到一切归于寂静,庭芳才知道全部细节。君子墨立在一旁,脸色煞白。再恨族人谋夺家产,再恨族长见死不救,也从没想过全族覆灭的结果。寒意从脚底爬上脊背。垂死挣扎过的人,知道同族人的下场,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
庭芳坐在椅子上,怔了许久许久。幕后主使为陈凤宁,挑头的则是君家旁支。与有大庄园栖身的本家不同,君家旁支多半已搬入新生活区,住上了楼房。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丰而知荣辱。虽不到此境界,至少有了居所,就有了根基。庭芳万没想到,有了根基的君家旁支,对本支能下这样的狠手。再瞥一眼默默流泪的君子墨,也不禁打了个寒战,昔日对君子墨,不也是赶尽杀绝?
挥退了左右,独自在灯下沉思。领头的人未必想的到结果,就如新中国那不堪回首的十年,不过一件小事,谁曾想余波荡漾到八十年代?陈凤宁之计,利用的是人性,是贪欲。就如她当初在会芳楼利用的一样。可刘永年的贪欲达到了庭芳的目的,看起来还有几分可爱。然上万人的贪欲,放纵起来竟是这般结果。豪强都不无辜,但除却几个手染鲜血的,绝大部分罪不至死。残酷的现实是,死了的,或生不如死的,恰恰就是罪不至死的那一群。
庭芳又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乱世之中,最容易受伤害的不是坏人,亦不是好人,而是弱者。庭芳能接受把豪强统统撵去种地,把数代积累的财产毫不留情的抢去充公。为了实现土地国有,很多牺牲都无可避免。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坦然接受连坐,更不能接受还未成年的孩子们流落烟花巷的结局。没有人比她更懂什么是皮肉生意,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一群孩子落入青楼是什么下场。若非她两世为人,若非前世老板与今生叶阁老的细致教导,若非徐景昌孜孜不倦的找她的同时发展实力,她都不知道能否全身而退,甚至不知道能否活着回来。
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庭芳的胸中如堵着棉絮,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徐景昌掀帘而入,看到了灯下脸色发白的庭芳,静静的挨着她坐下,良久,才道:“我今日才知道,阴谋比战场还能杀人。”
庭芳幽幽的道:“看是什么战场。”
徐景昌低声道:“竟比蒙古铁骑下的大同了。”还不如明火执仗的抢!又过了好一会儿,徐景昌低落的道,“我没拦住那些被运走的孩子。”
庭芳苦笑:“我们本来就没做准备,而他们则有详细的计划。”玩政治的就是这么龌龊,以庭芳的阅历,当然知道有无辜会被卷入。想不出如此惨状是一回事,想不想的到是另一回事。可她依旧装作不知道,因为不想干涉陈凤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