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不多,他们都是做老了的人,久饿之人一时给太多,撑坏了他们便要赔本。略等了一会儿,女孩子们又被带入了一座院子,再仔细看,原来是浴室。众人不留神间,来了好几个健壮的妇人,扑上来就脱她们的衣服。庭芳任由她们剥光,眼睛却时不时的注视着方才跟她说过话的,为首衣着华丽的妇人。
很美的一个人,想来之前至少是花魁。
妇人也看着庭芳,处事不惊、从容自如,比她之前见过的所有闺秀都要沉稳。温热的水浇在她的头发上,顺着乌黑的秀发,流过她如玉般的肌肤。双腿修长,脊背挺直却不拘谨。周遭的女孩儿在颤抖或哭泣,唯有她,好似在自己家一般,理所应当的被人伺候着。大将之风,是个出身绝佳的姑娘。真正的名门贵族,女孩儿极难见外人。能被拐来此地,大抵都是败落了的人家。能养出这样品相的女孩儿,其父母必不凡。想起日常听到的京中风云,自觉已猜着了八分。
女孩儿们在船上穿的衣服,被收拢起来扔掉。原先都是烧了的,不过近来乞丐多,扔到外头叫人捡了也算积德。她们被重新换上了一样的衣裳,很廉价的绢。衣服有些大,庭芳皱眉,要改一下才行。
炎热的夏季,头发干的极快。又喝了碗粥,她们就被赶去了一个大通铺,青楼的白天非常安静,庭芳欲抓紧机会休息,却被妇人拉住:“你随我来。”
庭芳只得乖乖跟着,进了另一座院子。妇人指了指东厢:“你暂时住那儿,回头我替你安排新的屋子。”
庭芳点头,径自进了东厢,爬上床蒙头大睡。在船上的日子始终警觉,她寻了无数次,都没有逃脱的机会。一直绷到如今,身体已是极限。她睡的极沉,夜晚的喧嚣不能搅她分毫,直到次日中午才悠悠醒转。
屋内没有人,庭芳走到梳妆台前,看向镜中的自己。铜镜不如家中的玻璃镜子清晰。她瘦了一些,但经过充分的休息,精神气已恢复。屋内有淡淡的熏香味,窗户开着,微风习习吹来。然而视线穿过窗户,就能看到不远处恨不能高耸入云的围墙。没有工具决计爬不上的地方。青楼与黑社会从来是亲密无间的战友,甚至跟地方豪强乃至官员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想以个人之力逃离,几乎不可能。她得有出门的契机,而这个契机,似乎只能以牺牲身体为代价。
来一个男人,带她出游,趁此机会逃跑。沉吟片刻,为今之计,只能先做花魁了。否则不会有文人雅士让她予取予求。叶家的一贯原则,唯有上位者只得讨好,因为只有那样才能有足够好的投入产出比。庭芳抿了抿嘴,爬也要爬回京城。她不能屈服于命运,不能自甘堕落的卖身。哪怕是花魁,得善终的都极少。花魁捧就有,远不如数学家稀有。她还是有机会的!
镜中反射出一个人影,庭芳没有回头,直接问:“何事?”
那人笑道:“住一夜,你倒当这里是自己家了。”
庭芳转身笑道:“这里不是,难道别处是?你说对么?妈妈。”
妇人终于忍不住问:“你家是做什么的?”
“做官。”
妇人道:“真可惜。”
“妈妈倘或心生同情,不若放我家去。家母至少愿以两倍之资偿还。”
妇人道:“我买你,才八百两。”
庭芳微笑:“一万六千两,二十倍,要做么?”
妇人摇头:“我留你在此,养二三年后,能摇出二百倍。这个钱,你母亲给不起。便是二十倍,你母亲未必愿意给。”
庭芳继续谈判:“她只有我一个孩儿,外祖家巨富,你可以继续要价。”
“可我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妇人走过来,摸了摸庭芳的小脸蛋,“乖囡囡,你回不去了。跟着妈妈,护你一世衣食无忧。”
身无长物,确实没有谈判的本钱。庭芳果断放弃,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道:“给我个丫头,我不会梳头。”
妇人笑问:“你是不是还不会自己洗澡?”
庭芳当然会,但没必要叫人摸透。状似无奈的道:“你昨儿给的粥太难吃,上的面脂比丫头的都不如,衣裳是绢的。”说毕长长叹口气,“妈妈,衣食无忧……”
妇人道:“好好好,我晚点就给你个丫头。柜子里有布料,你会做衣裳么?”
庭芳摇头:“我会绣帕子。”
妇人站到庭芳身后,替她梳着头发:“真大家闺秀。一点子苦头都没吃过。”
庭芳道:“哪有,我挨过戒尺。”
妇人一边笑一边替庭芳挽出一个简单的双丫髻:“我叫楚岫云,是这里的老鸨。姐儿知道老鸨的意思么?”
“知道。”
“不像你们这样的姐儿该知道的。”
庭芳平静的道:“我听了一路。”
楚岫云从妆奁里挑出一对金簪,替庭芳戴上:“如何?”
庭芳指了指妆奁里的一对珠花:“那个更配我。”
楚岫云替庭芳换了,又问:“在路上听了什么”
庭芳沉默了一小会儿,才道:“随我同来的姑娘们,是不是就要接客了?”
楚岫云点头:“她们比你大。”没说出来的,还有她们远不如你值钱,无非是消耗品。顺道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