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就说。”他淡然凝声,幽深的黑瞳在暗夜中亦是锋利摄人。
夜怀央也没有兜圈子,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白芷萱死了?”
楚惊澜静默须臾,干干脆脆地吐出一个字:“是。”
“虽说现在白习之拿我没办法,可一旦他得知白芷萱的死讯难保不会狗急跳墙,为免夜长梦多我想再制造个契机,让楚桑淮迅速把白家斩草除根。”夜怀央顿了顿,抬起脑袋看向他,“只是暂时还没有好办法。”
“若是有好办法是不是已经行动了?”
夜怀央听出他话中的讥诮之意,不怒反笑,柔柔地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并娇声道:“怎么会,自是要与夫君商量的。”
楚惊澜无动于衷。
“到底有没有办法?”夜怀央摇着他的手追问道。
“不需要。”他轻牵唇角,划开一线冷峻的弧度,如三九寒天,冰贯长野,“楚桑淮既然动了杀心就不会拖泥带水,白芷萱已死,一个月之内白家必亡,你等着看就行了。”
“当真?那我可踏踏实实睡觉了。”
她嘻笑着拎起薄被搭在肚子上,眼睛一闭,竟是说睡就睡,楚惊澜没有搭话,只是出神地盯着花纹繁复的天顶,心中千般思绪犹如静海生波,几欲倾泻而出。
楚桑淮对付完白家,接下来就该对付他了吧。
去年他回王都时白家沿路围追堵截,虽然看起来凶狠,却是有勇无谋的典型,不足为惧。现在楚桑淮按捺不住要亲自动手了,肯定不单单是派杀手这么简单,前路多有险阻,生死难料,她一意孤行嫁给了他,现如今还睡得着,今后恐怕要枕戈待旦了。
思及此,他蓦地心神一凛。
自己怎么会这样想?难道已经不知不觉把她当作生命中的一份子了?有六年前的前车之鉴在,他本不该相信任何人的。
楚惊澜偏过头,发现夜怀央已经靠在他肩头睡着了,光洁的额头上仍然冒着细汗,她却睡得酣甜,仿佛只要依偎着他,所有不适皆可化作甜蜜的梦,让她彻夜好眠。
他抿着唇,最终还是没有抽出那只与她紧紧相扣的手。
时间一晃眼就来到了半个月之后,某日的朝议上,御史台有人参奏白习之担任巡抚时曾贪污受贿,为害地方,皇帝当庭将其下狱,并令刑部彻查,未过旬日即以罪证确凿之名处以斩刑,白芷萱亦“同时”被赐死,族中男子皆充军流放,女子贬为官奴,曾经盛极一时的白家就像青烟般消散于楚天之下了。
话分两头,白家势力土崩瓦解,岭南百姓皆夹道欢呼,光鞭炮就放了大半天,但受益最大的却不是他们,而是隔岭相望的岐阳王,白习之一死,他立刻不声不响地圈了数个重镇,隐有占地为王的架势。
御书房。
岳廷刚进去就见着满目狼藉,书桌上全是撕烂的宣纸,墨汁溅得到处都是,瓷器和玉髓四分五裂地碎了一地,几乎没有地方可以下脚,而造成这一切的人还处于震怒之中。
“他邓天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圈地练兵,当朕不敢挥兵靖州吗!”
“陛下息怒。”
岳廷手持玉笏远远作了一揖,然后步履稳健地穿过了碎片堆,最后在皇帝面前站定。他身形修长,穿着黛蓝色的朝服,冠带上嵌一枚不显眼的空心墨玉,虽年过五十仍风采翩翩,一举一动都蕴藏着不凡的气度。
皇帝转身看向他,目中厉色微敛,“岳卿来得正好,朕欲讨伐岐阳王,你有何主意?”
岳廷深深地拜下身去,道:“陛下,靖州十三城加起来统共不过三万人马,难成气候,不足为惧。”
“可他就像扎在朕心中的一根刺!不拔不痛快!”
相对于皇帝的激动,岳廷显得极为冷静,并缓声劝道:“如今国库空虚,各地守军又大多被派去兴建运河及龙船了,再加上即将入冬,并不是发兵讨逆的最好时机。”
他的直言不讳让皇帝有些窝火,骤然扬声道:“朕还有三十万镇守在王都的兵马!”
“您忘了,澜王眼下正在王都,如果让他知道您与岐阳王开战,定会立刻让北境的十万铁骑踏冰南下,届时我军腹背受敌,该如何是好?”
皇帝面色陡沉,恼怒一闪而过,似乎不愿承认受楚惊澜所牵制,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御书房内顿时出现令人窒息的静谧,就在此时,岳廷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臣倒有一计,或可解陛下之近忧。”
“说。”
岳廷微微直起身子,清雅高深的面容上满含算计:“白家覆灭,岭南那边诸事未定,不如委派澜王过去,名为安抚百姓,实为入靖平叛,让他与岐阳王拼个你死我活,无论是哪一方赢了都可为陛下解决一个心腹大患,且不费吹灰之力,陛下以为如何?”
“此计甚妙!”皇帝欣然应允,转而又眯起了眼睛,“可若是这二人互相勾结怎么办?”
岳廷早已考虑到这点,眉目间挂着一抹淡淡的笃定,似成竹在胸。
“陛下不妨派个人随行监视于澜王,若有此嫌疑立刻让他传回证据,待公之于众,坐实了澜王谋逆,岂不是更好对付?”
闻言,皇帝的脸色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