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萧潇和卢鸣浩约了去珠江路的一家日料店吃放题。盛夏光景里,也只有吃些凉的让人舒服点。卢鸣浩熟练的拿起一只鳌虾刺身蘸了芥末酱油吃了,又在PAD上下了两份土瓶蒸:“再加两份海胆?”
萧潇推远了点眼前的餐盘,举杯喝了口大麦茶:“不用了,我差不多了,你随意。”
“胃口那么小啊!”卢鸣浩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举起筷子又朝刺身拼盘发起进攻:“你这样,人均四百五是吃不回本咯!”并无半点心疼钱的样子。
萧潇看对面的小朋友吃得心花怒放,忽然就想起了遥远的齐磊。尽管两人相识至今,小卢从未刻意提及过家里的情况,但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自信,见识和谈吐,无一不向外人展示着,这是一个来自殷实家庭,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和齐磊那种父母一辈苦哈哈创业,小土老板家庭养育长大的,暴发户家的傻儿子截然不同。
唯一的缺点可能也是太过自信,萧潇有些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譬如现在,小朋友又把她当树洞,开始向她吐槽单位里的种种不如意。
其实以萧潇他们这个年纪来看,大多数的吐槽,抱怨都是些无聊的,老生常谈的琐事——流程面的,系统面的,合规面的,还有复杂的人际关系。谁年轻刚入行时没有抱怨吐槽过呢?比起无法改变的环境,不如试着改变自己——年轻时嗤之以鼻的一句话,人到中年竟渐渐品出了些味道。
萧潇的满腹言论在嘴边车轱辘似地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和着大麦茶苦涩焦香的味道咽了下去。看多了油腻的充满“爹”味的中年男人,她可不想当小卢半个妈。
没想到小朋友还越说越来劲了,转眼又说到了他们办公室几个同事,萧潇隐隐听出了怀才不遇之感,头痛扶额:意气风发少年郎不假,脑残中二病也不假。
卢鸣浩注意到她的动作神情,也察觉到自己说得有些过了,堪堪收住了话头。
萧潇腾出一只手捋了捋脸颊一侧的碎发,另一只手挖着一小勺香草冰激凌慢条斯理地吃。卢鸣浩心有不甘:“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说什么?”萧潇瞥了他一眼,继续吃冰激淋:“我觉得你挺幼稚的。”
“我哪里幼稚了?!”他瞬间瞪圆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大眼,无辜又难以置信的。
“你现在的发问就挺幼稚的。”萧潇看他明明一点就炸又努力装作成熟稳重的模样,有点想笑:“你刚一直在说牛奔这人哪里哪里不好,可上次我在银保监开会碰到他,觉得他人不错。”
“他哪里不错了!”小朋友呲牙咧嘴:“那是他故意装出来的好吗!你有机会和他共事就能了解,这人就喜欢表面上装得道貌岸然,其实内里一无是处!”末了又想到什么似地,恨恨道:“反正在我看来他这人不配提拔!差远了!”
萧潇暗中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不平时也在人前装得人五人六道貌岸然的,实则还不是个幼稚鬼小屁孩?
她公正又带点故意地:“我和他讨论了下之前你给我看过的那份文件内容。他思路很清晰,反应很快,对未来银行发展趋势这块的看法挺有见解的,是个有想法的人。”
卢鸣浩抱臂“哼”了声。
萧潇把身子往前凑了点,装作云淡风轻地:“你就不能沉下心来,学习学习别人身上的可取之处?”
这回连“哼”都不“哼”了,阴阳怪气:“你要求低,他都好,都不错,沉稳,思路清晰,反应快,有见解。”
萧潇无语,她为什么要对才几面之缘的牛奔有要求?关她屁事?!
“可能我说得不谦虚了,但是,总而言之,这个人身上没有一星半点值得我学习的!”
得,不学习就不学习了呗,关她屁事啊?!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开车回去的路上,萧潇原本还想和卢鸣浩互动几句缓解缓解气氛,但看他一路唬着脸低气压开车,也就没了兴致。总不能每次都惯着他,顺着他说话,真把自己当知心姐姐,万年树洞了?
夜色中的城市街景渐次飞驰而过。黑暗中,萧潇装作不经意地举目看了眼驾驶座上的年轻男孩子。他有着干净紧致的皮肤;肩颈的线条还没有经历过办公室久坐的摧残,流畅且挺拔,喉结突出;头发看上去刚刚剃过,短而硬,钢针似的,耳后连接脖子的一小块青皮看上去出奇地性感;她闻到了车厢空间里须后水淡淡的清香。
这一切的一切,如同这个万物生长的季节,充满着勃勃的生机。而小卢,就像夏日里一棵姿态优美挺拔的白杨树,充满着年轻的,蓬勃的,向上的活力;又时不时地,随风摇曳一下嫩绿的枝叶,撩拨一下她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