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玉树沉静无惧的眸子，太医有一瞬的失神，都说宫家大姑娘容貌丑陋，五年前在宫宴上惹怒殿下，被赶出宫丢弃在闹市之中成为全城的大笑话？不是说她被撵去了乡下再不会回来，那眼前这气质出尘的姑娘——又是宫谦的哪个女儿？宫谦到底有几个女儿？
太医心头犯嘀咕，面上倒还冷静，下针之前又抬头看玉树，见她神色如常这才开始缝合。
痛当然痛，却还未到忍无可忍的地步，玉树微微蹙眉，暗自数着太医落针的次数，莫说喊疼，连呼吸也没有紊乱。
缝合后又上药包扎，一切妥当后，太医又给了玉树一瓶药膏，让她抹额头的淤青和那些细小的口子。
“老夫第一次见到姑娘这般能忍的女子，不知可还有别的伤处？”太医问。
玉树松口气，摇头，客气回答：“大人医术了得，原本便没有很痛。”
“姑娘谬赞。”太医回礼一揖，转身上前拜见皇帝：“下官告退。”
玉树没有经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跟太医一道出去，按理说喊她进宫是为了琅嬅，此刻她包扎好了伤口理当去寻琅嬅才是吧？如此想着，玉树上前半步，双手合并平举眉心，盈盈跪下，以退为进道：“跪谢皇恩，臣女告退。”
皇帝连手指头也没抬一下。
等了一会，玉树慢慢抬起头来，见皇帝用包扎过的手撑着太阳穴，阴晴不定的目光直直落在她头顶上。
玉树猜不透他的心思，又不敢起身，只能跪着。
良久，皇帝总算开口道：“换碗热茶来。”
“是。”玉树回头用眼睛找茶壶，窗下的矮桌上摆了一套茶具，却不知盛的是冷茶还是热茶？沉默片刻，玉树起身走过去探了一下茶壶的温度，倒是暖和的，也不烫手。她倒了一杯，退回去双手呈上。
皇帝随手来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捏在了玉树指尖，她被针扎了似的往回一收，手中茶碗‘哐当’落地，一碗好茶尽数泼在皇帝的软靴上。
“你怕朕？”皇帝微微俯身问。
怕？玉树摇了一下头，冷情的眸子里确实并无惧色，反而有些漠然，仿佛皇帝不过是一位无关紧要之人，她不过碍于身份悬殊，不得不同他客套罢了！
皇帝靠回椅背上，漠视着玉树的脸淡然开口：“再倒一杯。”
“是。”玉树又起身倒了一杯茶水，然这一回她没有送到皇帝手上，而是轻轻搁在了皇帝触手可及的地方。
移开眼前的书，皇帝看一眼茶杯，再次开口：“再倒一杯。”
如此反复四次，等皇帝第五次开口时，玉树没有起身去倒茶，只是抬起头来看着皇帝，一直平静无澜的眸子亦透出些许不解和恼意。
“不愿？”皇帝淡然问，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冷笑，仿佛在提醒玉树，便是不想，她也无可奈何！偌大天地谁敢忤逆他？！
窗外吹来几缕凉风，将殿内压抑沉闷的空气吹散了些，也将白烟吹到了玉树身边，她不动，轻烟便在她鬓边缠绵，久久不舍离开。
合上手中的书，皇帝倾身下来直视玉树看似无波无澜的眼，坚定的说：“你在恼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