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记得那回父亲抱着母亲整整一晚,第二日天微亮的时候才松开,揉了揉眉心,让人葬了母亲。
母亲最喜欢杜鹃花,他便让人在她的坟头种上了百里杜鹃,而他自己却在母亲下葬当日又留下沈容独自一人赶回京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父亲走之前解了苏迎的禁令,他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安葬好母亲之后,苏迎便去了一趟灵州,母亲说那是她的故乡,她的家人都在那里,她最挂念的人也是在那里。
在他看来,母亲挂念的人定然就是外祖父和外祖母了,可在他循着记忆中母亲说过的信息寻到她的故乡时,却发现那儿的房舍农田已经被尽数摧毁,小村子里安静得可怕,村中有幸活下来的人都说是当朝丞相亲自带着人来踏平了这个小村庄。
父亲亲手毁了母亲最挂念的地方,连带着他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没有放过,他们被父亲带回了京城关押起来,手段狠厉得就好像忘了母亲一般,好像当初抱着母亲抽泣的人不是他一般。
外祖父和外祖母是母亲生前最挂念的人,他自然想保住他们,当下他便又匆匆从赶回京城去见父亲。
可父亲听闻他要给外祖父和外祖母求求情后,竟是寒着脸命人将他送回青州,并不许他再进京。
他半路又找机会逃回京城,他那时年纪小,在京城又没有人脉,只能跪在门口求父亲放人,父亲虽没有再命人赶他回去,却也没有再见他。
在他跪到第三天快支撑不住的时候,相府来了个小姑娘,只有五六岁,扎着两个小辫子,一身粉色衣衫,看起就像个粉色的肉团,她手上拿着两串糖葫芦,站在他面前好奇看他:“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第36章 儿时
苏迎抬首,对上小女孩的眼,黑白分明,清澈见底。
他认得她,三个月前,母亲下葬那天他们见过。
那晚他在坟前陪母亲陪到半夜,直到天上下起小雨才想起下山回家。
在半山腰,他碰到了被狼群围着的她。
她似乎受了伤,胳膊上还有血迹,小脸惨白地坐在地上望着狼群,手中的匕首横在胸前,明明很害怕,却强做镇定。
他出手救了她,那些跟着他的侍卫驱散了狼群。
狼群驱散后,她依旧坐在地上,面上神情才松了许多,像是脱力了一般,手上的匕首落在了地上。
他蹲下身问她:“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
也许是难得见到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孩子,也许是因为母亲没了,让他觉得孤单,他跟她的话也多了起来。
他将她落在地上的匕首捡起来,递给她,问:“很害怕?”
她伸出手臂,接过匕首,脸色依旧惨白,点了点头。
他看着她的手臂,又问她:“身上的伤呢?”
听得他问起她的伤,她小嘴一撇,当即就红了眼眶,道:“很疼。”
刚刚还强忍着的人突然哭了起来,他蹲下身检查她的伤口,却见她根本不止手臂上那一道,她的身上被这山上的野刺藤划出了不少深深浅浅的伤,白嫩的皮肤上沁着血珠。
他望了望天上的满月,道:“我带你去处理下伤口吧。”
月圆之夜,正是狼群兴奋的时候,他们贸然下山怕是会再遇见狼群,现在又在下雨,路上湿滑,若是再碰上狼群怕是逃也逃不动,他想起这山上有个山洞,里头有些火把,倒是可以防止狼群接近。
她点了点头,却还是坐在地上没有动。
他疑惑看她。
半晌,她才红着眼道:“我脚扭了,动不了。”
难怪不得刚刚就坐在地上,他示意身后跟着的人去抱她。
她却是又哭了起来,怎么也不让人碰她。
他有些头疼了,问她:“怎么了?”
她停止哭泣,可怜巴巴看着他,道:“我要你背。”
看着她通红的眼,他竟不忍心拒绝她,在她面前背对着她蹲下身道:“上来吧。”
她这才破涕为笑,用肉呼呼的手背擦了擦眼泪,爬上他的背。
她的身子并不沉,他背着她往那山洞走去,也不觉得累。
她的双手抱着他的肩问他:“哥哥,你怎么会这么晚还在山上?”
“来送我母亲,”他淡淡回到,不大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太软弱,遂转移话题又问她,“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这山上?”
看她的穿着打扮,便知她是从小娇养长大的,却不知为何会大半夜一人跑到这山上来。
她将脸贴到他背上,坦然道:“跟父亲一起来看望老友,我因为贪玩,甩开了下人跑到山上来,结果迷路不说,还倒霉的碰上狼群。”
能这么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是难得,他失笑,过了许久,才又问:“你从哪里来的呢?”
她不是青州人,便是被软禁在家里不能出门的他也知道青州山上有野狼,特别是月圆之夜的时候出没得更是频繁,但凡是青州人都不会在月圆夜跑到这山上来。
等了半晌,都没人回应。
他转头看她,却见她趴在他背上已经闭上眼,显然已经睡着了,他将她托得高了些,让她的头趴在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