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一下午的时光差不多就要打发完了的时候,前院子倒是慌慌张张跑了一个人来,进门就要找郑红缨。
烟雨烟柳拦下了她,忙问找六奶奶何事。
那婆子回道:“昨儿不知是谁守夜,简直糊涂透顶,不仔细照看,结果没了香都不知道。眼看前头宾客都来了,我来找六奶奶领银子现时买去呢。”
烟雨听明白了,便道:“这事耽误不得,六奶奶和七奶奶都往前面找四奶奶她们了,你去问个人,找着四奶奶就找着六奶奶了。”
“哎哎。”
婆子满口答应,扭头就要走,敏瑜在她后面蓦地喊道:“你回来。”
婆子一愣神,站住脚,仿佛才看见敏瑜一般,只说:“怎么了?”
烟柳忙道:“不得无礼,这是才来的八奶奶。”
敏瑜不在意这些,却问那婆子:“按理府上办丧事之前,所需的东西都会有专人开单子采买来,香油烛火都是第一紧要的,如何这会儿还要出去买呢,难道库房里都没有了吗?”
婆子这时方知面前坐着的竟会是府里传言许久的新晋侯夫人,八房媳妇李敏瑜。
她一怔,赶紧收起面上不恭,低头回道:“府里是曾采买过,不过连日夜的烧着,不曾想烧的这么样快,今日我上库房问了,都说没有了。”
“就这一样没有了,还是油也没有了?”
婆子道:“单单没有了香,油还多得是。”
“那就不合常理了。”
敏瑜想起二房叮嘱的话,不由多了几个心眼,道:“香和油都是一块儿采买的,必是精心计算过的,都是一样连夜熬着烧着,如何香没了,油还剩许多?”
婆子不料她这般斤斤计较,似是很尴尬道:“奶奶有所不知,老奴我在府里好说歹说也过了十来年,为这个府可谓是忠心耿耿,怎可在这个时节来打主意,奶奶莫冤枉了好人。”
“我不冤枉你。”敏瑜情知她会错意,便道,“妈妈一番辛苦我自然看在眼里,只是还要问妈妈一句话,负责采办的是什么人?”
婆子道:“负责采办的是何三,那也是个好人,原是咱们六奶奶的奶胞公。”
“那么,领银子的事儿还请妈妈先放一放,请叫了何三来,我有话要问问他。”
敏瑜不做多想,就吩咐了一句。
婆子为难片刻,只得空着手儿出去。
半道上遇见两个院丁,看着她没精打采的,不觉开起玩笑:“吴嬷嬷,你哪里来,扯得一身臊?”
吴嬷嬷张口啐一声:“猴崽子们,专一会扯你娘的臊,拿我也打趣起来。仔细你们的皮罢,叫八奶奶看见,定有话问你们呢。”
院丁一头雾水:“八奶奶有话问?问什么呢?”
吴嬷嬷心中来气,越发迁怒他们道:“问你拿着死了爹妈的钱作甚么事去了。”
两个院丁连声哎呀,都道:“嬷嬷有话好说,如何咒起人来?”
吴嬷嬷也知自己说话过分了,便道:“我何尝想咒你们呢,倒是我自己被人怀疑呢。怀疑了我也就罢了,现如今连六奶奶她都起疑心了,要我说才上任几天呢,就作威作福起来?倘或短缺了香火,我看她怎么收场?”
院丁面面相觑,听了半天也没听懂,恐怕她再口出不快,便都推搡着嬉笑走开了。
吴嬷嬷叹了口气,正没什么主意,她想若要真把六奶奶的奶胞公请去议事房那里,依照方才所见,八奶奶势必是要审问一番的。她往常承蒙何三关照,又有个侄子,眼下正在何三手底下办事,分得两三分油水,若是何三被问出什么,她侄子必然逃不掉。想着烟雨说六奶奶在四奶奶那里,吴嬷嬷也不往别处去,径自到了女眷休息的地方,找郑红缨去。
郑红缨在屋子里正和马秀菊等人说些闲话,邓紫祺和汪灵芝起先还纳罕她这么个大忙人,如何有闲情跑到这里来了。及至听她说起,敏瑜已经代替了庞君柔的职责,前去议事房管事去了,两人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郑红缨的用意,只叹她城府过深。
几个人说话间,吴嬷嬷赶过来,恰遇着春晓。
春晓便道:“嬷嬷做什么呢?”
吴嬷嬷道:“可找着姑娘了,哎哟,我的姑娘,可了不得了。六奶奶在这里吧?我要找六奶奶说去,这八奶奶欺人也太甚了。”
春晓听她说到八奶奶,不由好奇:“嬷嬷是从哪里来的?”
吴嬷嬷道:“还能从哪里来?我往议事房找六奶奶,烟雨姑娘说,六奶奶不在,让我到这儿找。倒是不知,房里还坐着个八奶奶,一听我要来找六奶奶,就忙忙叫住我,没头没脸的说我一通,直叫我好没意思。”
“奇怪了,好端端地八奶奶说嬷嬷你做什么,莫不是嬷嬷你对八奶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敏瑜新来,府里老人大多不认得她。又有倚老卖老的,间或见她年纪轻,说话不知轻重,一时生恼也有可能。
吴嬷嬷连连叫屈,忙道:“姑娘冤枉死我了,我哪儿敢跟主子们胡说呢?就是灵前的香火没有了,我找六奶奶领香火钱,这就算是得罪八奶奶了吗?”
“领香火钱有什么不应该的?”春晓也是不解,便向吴嬷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