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上湄芳来添乱,她在殿里听得分明,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心里只道郭络罗家的小格格果然是个爽利性子,连东宫都不怕了。
唯恐太子气头上再与湄芳起什么争执,太子妃忙道:“许是格格不知缘由,殿下稍坐,臣妾去去就来。”
胤礽冷哼了一声,倒也知晓湄芳素日的为人,又想她一贯与施家来往频繁,乃是敏瑜的闺中密友,却不能拿她怎么样,便向太子妃说:“无妨,吾同你一道出去。”
话毕,就已起身来。
太子妃无奈,只得由了他的意思,二人并肩出去。
湄芳骂的酣畅,见太子太子妃两人出来,脸上三分讥讽七分冷嘲道:“哟,这倒是巧了,太子妃也在呀。殿外头孩子哭成这样儿,二位却是好心情,还能够在殿里谈谈心呢。”
太子妃看她嘴里不饶人,不觉下了台阶笑道:“格格往日总是早早就到了,今日来的却晚些。”
“可不是来得晚些,来得早些还看不到今儿的热闹呢。”
湄芳冷笑了一声,只以为这个太子妃虽有贤名在外,到底是个狠心肠的,就为了施清遥是敏瑜的孩子,便任她哭着也不出来哄一哄,竟还有心情与太子一同在内殿呆着。
她这般语意不善,太子与太子妃皆听得清楚。太子妃脸上红了一片,晓得她误会,正待要解释,那里太子已然开了口:“格格不必咄咄逼人,凡是讲个理字,而今你我摒弃身份不提,吾只同格格问一句话,格格如何今日一来便以言语相激,骂本宫不是东西?”
湄芳嗓子眼里哼哼,斜眼瞄着胤礽就道:“我如何骂的你们,你们心里能不清楚?清儿虽说只是靖海侯的小格格,到底经由皇上亲自下的旨意,才会留在东宫教养。你们便是不看她阿玛额娘的脸面,好歹也得顾全皇上的脸面,如何两个大人弃一个孩子于不顾,只让她在门外哭泣?我还听说,太子今日竟连晚膳都不许她吃了,怎么,这皇宫上下就缺了一口吃的不成?”
“倒不缺一口吃的,本宫只怕多了一口吃的,你我都担待不起呢。”
胤礽甩一甩袍袖,当下也没多少好脸色。
他贵为储君,除却君父与帝师,素来无人敢责备他,这会子湄芳不分青红皂白跑来,朝他说了那么一大通话,任由他顾及湄芳将来的八福晋身份,也不免有些火气。
湄芳向来机灵过人,又自幼往来宫中,身居豪门富户,颇为了解内里的沟沟道道。胤礽只说了寥寥数语,她便已听出端倪来,抱着施清遥不觉就愣住了。
太子妃忖度她神情,想她是明白些许了,便将湄芳的衣袖一拉,低声劝道:“外面人多嘴杂,有什么话但请格格殿里说罢。”便命人退了下去,要同胤礽湄芳一道回内殿去。
胤礽到这时还不忘先前说过的话,一扭头却道:“先将清儿放下,她的反省还没够呢。”
湄芳原不欲答应,看着太子妃只是向她点头,没法子,只好先将施清遥放下来,命宫女们好好照看着,自己才独身一人与太子夫妇进了殿中。
太子妃便将施清遥在路上误吃了别人给的糕点,太子大发雷霆之事一一告知湄芳。
湄芳听罢,心里不觉也是一惊,直叹这小丫头命大,转过脸来倒是不好意思了:“我说呢,平日也没瞧着清儿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如何今日哭闹成这样。”
深宫大院,本就暗欲丛生。人心隔着肚皮,谁知哪个好,哪个坏。
清儿虽是个小孩儿,又是外臣之女,无关宫内大碍。但如今皇上明言让她养在太子的毓庆宫,稍有差池,不说皇上,单是敏瑜回来,也必然要拿太子是问。
怨道太子会这般生气。
她如此一改前时态度,太子妃并没有觉得什么,反而是太子气焰更盛,知道湄芳明白其间厉害,不由也讥讽起她来:“话已至此,本宫却还要问格格一个明白,本宫还是不是个东西了?”
“哦?呵呵……呵呵……”
湄芳掩口干干的笑,情知自己骂错了好人,这会子也只能让太子拿捏几句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终归是心疼清儿情切,湄芳免不得给她求了情:“清儿这么乖巧,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太子告诉她一声也就罢了,晚膳就让她吃了吧。孩子小正逢长身体的时候,没吃出什么毛病,可也不能饿出什么毛病啊?”
“吾又没说从今晚往后都不许她吃,过了今日惩罚,明日吾叫人给她做顿好的。”
“可这……”
湄芳话已到嘴边,可一看胤礽的表情,活生生就又咽了回去。半晌叹息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是你的呢,我知你是为她好,罢么,索性今儿我也当一回恶人,你要饿着她就饿着吧。明日我再来,可不许再饿着了。”
一席话说得太子妃都掩面笑了,的确太子对施清遥太过上心了,便是盈玥都不如施清遥受宠。
她一笑,湄芳还当自己说话造次,不敢深坐下去,就起身向太子太子妃告了辞。
因怕出去时见了施清遥的面再生心软,由是问了侧门,就闪身偷溜开了。
外头施清遥惦记她湄芳姑姑带她回家的话,倒也不哭了,只抱着廊檐下的柱子嘟着嘴生闷气。
胤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