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担心……这丸药还是我师父孙回春为阿爷配制,以往都有神效,近日越来越是不成,上次我回家略迟了些,险些救不过来……”
莲生敛起衣袖,伸手拾起榻边掰成两瓣的蜡丸,深深吸嗅,潜心思索。“麝香、人参、肉桂、蟾酥、苏合、牛黄、冰片……”
辛不离见惯她辨识香品的神通,早已不再惊愕:“是,麝香保心丹,芳香温通,开窍止痛,益气强心,专治气滞血瘀所致的胸痹,治疗阿爷的心疼病最是对症。”
“药性药理,我是不大懂,不过,这丸药配制很久了吧?”
“两年前制的一罐二十丸,用得小心翼翼,至今还剩最后两丸了。这些药材名贵,那次蒙孙老先生照顾,好不容易配齐,以后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
“交给我啊。”莲生奋然起身。
“你要做什么?”
“不离哥哥,依我看来,未见得是伯父的病情加重,或许是丸药搁置时间太久,失了疗效。旁的香材也还好说,麝香既然是药方主材,所谓‘君药’,比‘臣药’更加关系重大,我嗅着这份麝香的气息,只怕配制时候已经搁了很多年,陈旧得很,放到如今,更是用不得了,须要……”
莲生忽然住口。面前的辛不离,敦厚的脸庞上双眉紧蹙,望向莲生的眼神,又是紧张又是担忧。这小哥哥一向对莲生操心得要命,若是说多了,难免又让他焦虑挂牵……
当即只微笑一下,伸出小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
“总之你放心吧,包在小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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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洒在九婴林里,被浓密的枝桠切割成一条条,一块块,点点碎金般落在地面。大雪已过多日,但是山林严寒,厚厚的雪絮依然未化,林中所有的枯枝落叶、沟沟壑壑都被填平,整个林中都飘荡着冰雪的清冷气息。
莲生骑在一株老松高处,脚下蹬住一枝粗大的树杈,让自己坐得更稳,更舒服,不发出丝毫声息。林间寒风一阵阵袭来,树上积雪时不时地跌落,纷纷扬扬地洒在她头顶布巾、肩头皮袄上,然而她丝毫不作拂掸,只睁圆一双明亮的眼,炯炯凝视脚下密林。
树下不远处,是一条曲曲弯弯的小路,印满野兽的蹄印。小路正中,有一块积雪曾经被挖乱,又精心抚平,若不留意,很难看得出来。
挖陷坑逮野兽,一向是莲生的拿手好戏。尤其在冬日大雪后,寻找兽踪极是容易,就在它们往来道路上掘个深坑,上面纵横架以枯枝,盖上树叶,再铺好泥土和积雪,然后守株待兔就是。无论大兽小兽,只要一个失足,树上蹲守的莲生纵身扑下,以她那壮硕男身的武力,再凶猛的野兽都无法逃脱。
今日要逮的是香麝,倒是个别样的难题。那新鲜麝香的气息无比浓烈,一熏之下,壮男立即变弱女,别说逮住香麝了,不被香麝一蹄踢飞都算幸运。所以莲生也是有备而来,以两团棉絮,牢牢塞住鼻孔,抵御麝香的侵袭。
清晨到现在,已经蹲守了大半天。不过捕猎就是要有耐心,哪怕蹲守一日一夜,只要最终能够得手,一切也都值得。辛家伯父那份保命的丸药,灵验与否,全看麝香-功效,须要取得一份极其新鲜的麝香……
簌簌微响,自小路尽头传来。
莲生满脸放光,兴奋地绷紧了身体。
判断得一点都没错,这条小径,正是香麝必经之路。自远而近踱来的,正是一只成年公麝,蹄小耳大,獠牙尖利,瞧这精悍形貌,定然携得满满一囊上好麝香。
然而这畜生五感极灵,最难捕捉,只要周围有一丝一毫的异动,立时便被它发现,放开四蹄飞驰而去,常人根本追不上。就算追上了,下手稍慢,它就奋起前蹄自行撕裂脐囊,将囊中麝香迸散遍地,然后拼命冲向附近岩石树根,一头撞死,绝不让人生擒。
野兽也自有它的灵性与烈性。千百年与人类共存,早已知道这可恶的人类觊觎它的异香,偏偏就要对抗到底,死也不让你轻易拿到。
大多猎人,为着取到完整的脐囊,一见香麝,便张弓射死,不给它撕囊毁香的机会。待得拿到死麝,再割囊取香。然而莲生觉得,若非必要,不应杀戮,还是尽量活取为佳。再说了,任何携香的生物,活取与死取,气味药效,都有极大差异,常人或许识不出,莲生却是能清楚分辨出来……
“小乖乖,再向前一点,对,不要停,掉到陷坑里去……”
莲生两腿都快蹲麻了,然而当此情境,也是一动都不敢动,只在心里默默念祷:“快点,快点呀,小爷不杀你,取了香就放了你,赶紧入坑,你我都省事……”
那头香麝,偏偏就在陷坑前停住了,头颈高昂,大耳朵竖起来微微转动,似是听到了什么异响。
果然是有异响。莲生也听见了,数里外不知什么地方,隐隐传来喧攘人声,有叫嚷,有呼喝,马蹄声隆隆震地,似乎还有野兽的哀鸣……
香麝四蹄顿挫,立时转过身子,便要向来路逃回。
不能再等了。
莲生一直绷紧如弓弦的腰身,此时勃然迸发,自数丈高的空中纵身跃下,衣袂挟风,猎猎作响,离弦的利箭般扑向香麝。香麝的耳音目力,何等灵敏,当即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