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牙关傲立不倒。适才激烈争辩,脑筋如飞旋转,已经完全顾不上悲愤委屈,此刻终于听得店东一锤落定,冤情得洗,这一口气终于松下来,一股酸痛自喉头直冲鼻腔,在这刹那间化作泪花奔涌而出。
真相就在那里,或来早,或来迟,终不负,有心人。
“谢谢东家。莲生定然,不负所望!”
甘怀霜缓缓点头,眸光一转,重又望向花夜来,神情中的欣慰瞬间消逝,眼中烁烁微闪,鄙弃与怜悯交缠。
“花夜来,你已经做到二品香博士,也算是为我甘家香堂贡献良多,若是就此除名,也教我于心不忍……”
花夜来已然完全黯哑,面色惨白如纸,双手再怎样在袖中攥紧,也掩饰不住整个身体的微颤。室中众人彼此面面相觑,有人低声嘀咕,是满脸愤懑的十一娘:“刚才她自己都说了:堂规在上,必当遵循!我十一娘最恨这种两面三刀的家伙……”
甘怀霜恍若不闻,继续说下去:
“……然而如此沽名钓誉,行径太过卑劣,我不能为一时心软,便纵容不义之人。花夜来,堂规在上,恕不破例,敬请另谋生路罢。你刚刚制好的馨宁香,所有收益全部奉送与你,算是甘家香堂对你的一点情义。”
扑通一声,花夜来瘫倒在地,一张粉脸哆哆嗦嗦,秀丽的五官挣扎扭曲,绞作一团。
败了。
惨败。
一败涂地的败。
大势已去,再无良策可以翻身。是谁的终究是谁的,蒙混得了一时,终究蒙混不了终生。堂堂二品香博士,要她怎么走出甘家香堂?她已有家室,夫家闻听她是甘家香堂的二品香博士,对她极为尊重,一向礼遇有加,如今因盗窃之罪被开革,必然轰传四方,以后不但无法在香界立足,都不能在夫家抬头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何必当初?……
当初起意抢占别人心血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今日,再没第二个选择!
绝望中举头四顾,只见莲生依然站在身侧,当下也顾不得其它,膝行两步跪到她脚下,一把拉住那玉色罗裙的裙裾,轻轻摇晃,双眼努力眨动,流下数行惨凄的泪水:
“妹子……我要留下来,想留下来……你,你帮我说几句话?看在你我姊妹情分上,求你……”
莲生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她愿意帮人。一直热诚如火,掏心掏肺地帮人。自打结识了这位花姊姊,满心感激仰慕,几乎愿意付出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但是今日一战,令她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艰难,真正见识了人情冷暖,也触及了人性底线。在她的十五年生命里,原只有大自然风霜雪雨是最大考验,如今才渐渐知道,人心才是世上最冷的风,最大的雨,最暴烈的霜雪,也是最坚硬的寒冰。
不是没有一瞬间的动摇,想到她提携自己的旧情,想到平日里那温柔可亲的笑脸……然而再一想到她处心积虑地窃取自己心血的卑劣,柔婉微笑着怂恿店东开除自己的刻毒,心中那点温情,瞬间也就烟消云散。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对不住,花姊姊。”
莲生用力拽开裙裾,脱离花夜来的手心。
“堂规在上,我帮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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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中一岁除,年年除夕饮屠苏。
小小一坛屠苏酒,一人一杯,正够全家饮用。碧绿微浊的酒液倾在杯中,宝光摇曳,醇厚香浓,那浓重的药香飘入莲生鼻端,清晰地辨出泡制酒水的各种香材:大黄、白术、桂枝、防风、花椒、乌头、附子……
“阿娘,阿娘,要先给阿翁饮用才是呀!”辛家小侄女奶声奶气地叫道。
正在斟酒的辛家嫂嫂笑了:“屠苏酒不比寻常酒,要先少后长,少者守岁,长者增寿。”她怀胎八月,已然大腹便便,费力地伸长手臂将耳杯递给小女儿:“来,你先饮,饮完了给阿兄,阿姊,然后给莲生姑姑……”
莲生嘻嘻笑着点头,帮她把一杯一杯的屠苏酒奉向众人,自己禁不住咕嘟咽了一口口水。身边辛不离附耳道:“真的没事?”
“没事的呀,一杯而已,我现今要半坛才能变身。”莲生也低声咕哝:“我又不是没饮过……”
自从懂事以来,年年除夕,都是在辛家饮屠苏酒。由一口到一杯,酒量渐长,当年那个胖嘟嘟的小女童,如今也长成了娇美明媚的及笄女郎。啊,新的一年已经到来,莲生的年纪,不再是及笄,已经是二八了,再过四个月,便是十六生辰……
咕嘟一口,饮尽那驱邪避瘟的屠苏酒,不去想来日面临的危难。
“……是呀,成功跳级啦。一道道的难关都已闯过,眼下我已经是四品香博士,只要通过那一年一度的香试,便能进得香神殿啦。”莲生手掂酒杯,向身边的辛不离喋喋诉说:“当然啦,那场香试难得很,你不知道有多难,做评审的不只是我们店东甘怀霜,还有甘家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评审极其严苛,每年至多过得两名!”
“你一定能成。”辛不离举举手中酒杯,漆黑眼眸中满是真诚的信赖:“再说了,不是每年一次吗?就算今年有差错,还有明年呢,你才十六岁,急什么,甘家香堂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