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没有融入过任何集体,班集体和寝室集体都是如此,大学的时候我依旧一个人来来回回,每天跟室友说得话不超过三句,毕竟除了奶奶之外,我生命里没有任何值得长时间维系的感情。
直到我发现我竟然莫名其妙被排挤了……
OK,我是408寝室的那个怪人,不说话不交流除了上课就是上课,每天还要跟奶奶通电话十分钟以上,住在我下铺的室友发热到39度我像是没看见一样不闻不问,另一个室友在我面前从椅子上摔下来扭到脚直接从她身上迈过去。
是的,最罪恶的是一起住了将近一年,我竟然不知道她们的名字……
所以怎么样?我也没有干扰她们啊,发烧不是SARS,多喝水就好了,非要我照顾她打电话叫救护车?我发热的时候也没有指望过你们什么啊?普通的扭一下脚,看力度就没伤到筋骨,歇一会儿就没事了,小公举最好去农村锻练一下。
不过既然气氛这么不好,我还是搬出去好了,放暑假的时候我轻描淡写的说要搬出去租房子,奶奶哦地应了一声,“把身份证给我用用。”
“啊,好啊。”我随手掏出身份证给她。
我们祖孙两个就是这样,彼此话不多,信任却是极深的。
直到我大三时,奶奶的电话忽然打不通了,她的手机是我买的,每次也是我按时给她交费……怎么会不通呢?
一股寒气从脚根钻至头顶,出事了……我有些慌张地买了车票回家,奶奶在和我最后一次通话之后没多久就……摔倒了,她一个人住,在我回去之前都没有人发现她。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没有想办法“通知”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跟我告别,她就这样走了……一个人……
我烧了水替她洗头发,擦身子……她的“装老衣裳”早就提前做好了,料子是我从省城买的真丝提花缎,棉花是新棉花弹好了一层层絮好的,姑姑亲手帮忙做的,样式是奶奶自己挑的,棉袄,棉裤,呢子大衣……鞋则是奶奶自己做的,鞋底纳着平常人看不懂的图案。
我把她穿好衣裳,这才坐在她的身边,一个一个的通知她的儿女,她的亲人。
不管平时关系如何,是不是几年了不闻不问对面相见不说话,这种时候……他们是都会来的,第一个到的是家离奶奶家里最近的大伯,他进屋来看见我坐在炕沿上,老人早就穿好了衣裳躺在炕上,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妈!”
奶奶的葬礼平静而隆重,一切按照葬俗来进行,我告诉他们奶奶早就备好的棺木在哪里,早就看好的墓地的位置,余下的就是从钱匣子里拿钱,让他们去支应。
他们所有人来来回回,都会多看钱匣子一眼,奶奶有钱……奶奶的钱早被我不知道倒蹬哪儿去了……这是他们的共识。
就在奶奶要出殡的那天,外面驾来了一辆看起就很高档的奔驰车,从车上下来了一个很英俊的中年人,他有一米八几高,浓且密的黑发梳成大背头,五官明晰长相英俊,明明已经有些年纪了,身上却是一丝赘肉都没有,身上的西装很笔挺,料子一看就很高级,还带着一个秘书和一个司机,看起就像香港电影里走出来的大人物。
村里人都傻住了,直到我大伯走过去捶了他一下,“老四!你咋才回来啊!”
四叔……传说中的四叔……回来了。
从他回来到出殡下葬,我们俩个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我知道他在看我,就像我在看着他一样。
我们都是游离于家族的,就算是我们跟家里人说着话互诉着共同的悲伤和离别之后的遭遇也一样。
出殡结束之后,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奶奶的东屋里,我抱着已经空了的钱匣子坐在炕沿边上,一言不发,奶奶真的太聪明了,整个葬礼要花费多少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早算出来了,那她有没有算到自己的死期?如果算到了,为什么不让我在家里陪着她走最后一程?
他们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议论着老太太身后的财产,议论着后面要怎么做,这房子要怎么办,神龛要怎么办,烟一根接一根的被点燃,熏得人眼睛疼,他们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又刻意的移开了。
“这些年啊,老太太全靠我们家多多照顾。”我妈忽然提高了声音说道,说这些的时候她是看着四叔的,呵……这是表功呢,希望四叔看在我孝顺的份上,多看我们这一支一眼,多给我们照顾,“大哥虽然跟妈一个村子,家住得也不远,但大嫂去世之后,大哥一个人都不知道怎么活呢……全靠着多多每个周末回来看奶奶,当然了,还有我们郑伟……”
她的声音越飘越远,跟其他人的声音一样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我看着钱匣子,我太熟悉这个匣子了,我知道它的厚度,也知道它的深度……更熟悉它的重量……里面有东西,我知道奶奶会让我在这个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它。
“啪!”我把钱匣子扔到了地上,钱匣子的盖子脱落了,我跳了起来狠狠地踹着钱匣子,踹不开就拿起来狠狠地往炕沿上砸!恨奶奶为什么辜负了我的信任,什么破大学啊……有什么可上的啊……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好好读书啊!
钱匣子散开了,掉出一个黄信封,信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