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想到这个,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做的么?”
“书倒没白读,”成去非缓缓起了身,“有这么一颗为民的心是好事。”
河灯在长河之中上下起伏着,琬宁似回过神来,含羞问他:“大公子,您写了什么字?”
成去非略无表情:“我不写字,只需去做。”听得琬宁很是失落,低声叹道:“您都没什么心愿么?”
“你觉得我该有什么心愿?”河灯渐渐消失,成去非便收回目光。
琬宁蹲下,把河灯慢慢放下水,认真道:“大公子的心当是伏愿社稷千秋,烽烟不举于三边,乘瑞气长隆于一境,”说着侧眸抬首问他,“我说的对么?”
他本以为她此刻来放河灯不过小儿女情思,此刻忽突兀地点破自己心事,犹见她眉间微蹙,仿佛那一缕愁态天生一般,不禁多打量了几眼,琬宁被他瞧得不自在,白玉一样的面上沁出一层胭脂醉来,正想避开他,成去非却就势俯下身来,一手托住她下颚,似在品估着她:
“汝当为解语花,亦能解忧乎?”
琬宁心跳不止,颤颤垂目,成去非遂松手扶她起身,见她交手低头不语,便道:“我该如何赏你呢?我的小娘子?”
听他陡然换了称呼,正是方才那妇人称呼她的,琬宁更觉羞怯难忍,这一声叫得人不知今夕何夕似的,尚不知如何回应,成去非已道:“答应你的事,既已做到,如今是不是能少恨我一层了?”
言及往事,总像是在好了的伤口揭那道疤,琬宁神色微微一变,想他所做这一切仍是在为当日之错而赎其过,许并无他意,不免伤怀,嘴角便抿得紧几分,低声道:“您不必如此的。”
“我欠着你不好?”成去非轻笑一声,示意她往回走,“你当我跟谁都有这般闲情么?”语罢仍抱她上马,心中还念着今晚所遇之事,快马往乌衣巷回赶了。
第120章
朝会照例在东堂举行, 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大都就住建康城内,除却韦公,另有几人告病请假, 丁忧奔丧,其余人等仍依例赴班。虽说立秋已过, 帝都暑气却非得等到农历八月才得消散, 天子体恤廷臣,特意在东堂赐下消暑瓜果梅汤等物, 又把朝时往前略略早提, 尽力赶在日头初升时便能结束掉朝会。
寅时刚过, 司马门外已聚了一片人物,有喜乘牛车的, 也有步行而来的,三五成群,或喁喁而谈,或忽朗声而笑, 不过是些缥缈话题,有司侯在一旁, 懒得动弹,不时有那么几句入耳, 亦无太多新鲜感,便是清谈,仍论有无之题, 拾前人牙慧罢了,亦或者曲水流觞,诗酒酬酢,佳句偶成也是难事,终究逃不过谈玄,无一语及情,只求高致,同前朝诗言志缘情早已南辕北辙。倒是大尚书常有山水清新词句,得以流传。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本朝风气大抵如此,军功实务乃世之大俗,廷臣们出则车舆,入则扶持,尚褒博带,大冠高履。如今朝会,风气不觉渐变,总归是尚书台自大将军事了变得尤喜事功,想到此,诸人不由念及太傅在世时,尚书令也曾随父出入各府清谈盛会,虽寡言,却亦有出尘妙语时刻,司徒虞仲素曾赞其“入理泓然,我已上人”,众人本以为他日大公子定能领江左玄学之首,却不料其身端委庙堂,绳御四海,唯使百僚准则为己任,网密刑峻,自引时人嗷然。
这般想着,再去看成去非,持身端正,只默默看那沙漏,倒显得有司百无聊赖。待到了时辰,有司才扬声道:“卯时一刻,百官赴班!”众人各自略整衣冠,自殿门鱼贯而入,文武相对,向天子见礼完毕,方一一入座。
英奴不急着议事,只命宫人呈上冰酪西瓜等物,略微扫了几眼,见廷臣们有怕热的,额间已然布汗,更衬得面白如月,便笑道:“暑热难耐,众卿不妨先用些去暑之物,再议事不迟。”
底下众人忙纷纷伏拜谢恩,倒也坦然享用,唯独见成去非只微抿了口梅子汤,便再无动静,不似他人那般不受拘束,本想笑问一句,转念作罢,静候了半日。
一线线凉意入吼,顺流而下,浸到五脏六腑各处,本在司马门外出的一身薄汗,顷刻殆尽。
英奴向下环顾一周,见众人神色适意,开口道:“前些日子大尚书初提考课之事,另粗拟数十余条例,朕看趁着今日不如就此一议,众卿也好那个主意。”说罢拈过虞归尘前几日呈上来的奏表,示意内侍官道:“念出来罢。”
内侍应声遵旨,接过奏疏,高声诵起:“臣有言,先时国家始制九品,各使诸郡选置中正,差别自公卿以下,甚于郎吏,功德才行所任。然臣听闻名不足以致异人而可以得常士;常士畏教慕善,然后有名,非所当疾也。愚臣既不足以识异人,又主者正以循名按常为职,但当有以验其后耳。古者敷奏以言,明试以功;今考绩之法废,而以毁誉相进退,故真伪浑杂,虚实相蒙。今除九品,则宜准古制,陈周、汉之法为,缀京房之本旨,可谓明考课之要矣。百官考课,王政之大较,然而历代弗务,是以治典阙而未补,能否混而相蒙,陛下以上圣之宏略,愍王纲之驰颓,神虑内鉴,明诏外发。臣奉恩旷然,得以启蒙,虽学寡识浅,愿著作典制。”
这奏疏言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