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再推辞,是教朕不得安生了!”果真暂且有了效,大将军只道:“臣不敢叨扰今上!”
英奴还担忧着那殿外的韩伊,匆匆让众人退朝散了,找了个借口独留成去非:“朕很是挂念太傅,前一阵河朔进贡了上等的高丽参,成尚书顺道带回府上吧!”
等大臣散尽,英奴朝成去非打了个眼色,迫不及待出了太极殿。成去非一路相随,刚过了跸道,已有小太监低首碎步跑过来,因步子急,也不曾留意到这两人,险些撞上去,待看清了,一张脸吓得惨白,早双腿一软跌跪在地,嘴里话不成句,身子兀自颤个不停。
英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叫他起身,问道:“廷杖的韩伊呢?”
小太监不敢抬首,身子伏得极低,战战兢兢回话:“奴婢正是要去给今上回禀,韩大人死了,已通知他家人来领尸。”
日头明晃晃地就悬在这偌大的宫殿上头,英奴眼前却一烟,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成去非蹙眉朝不远处看了看,果真有个人影在那地上趴着,便近了英奴的身,小声提醒:
“今上,”
说着拿目光引了引,英奴顺势望去,也顾不上天子之礼,疾步奔了过去。
韩伊仍呈大字型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只口鼻处淌了大片血,朝服却没见血渍,前一刻大殿上风骨铮铮的活人,顷刻间就没了?英奴不觉往后踉跄一步,被成去非扶住:
“今上,当心圣体!”
英奴面上漫上一层死灰,怔怔看着那地上尸体,忽挣开成去非,往前靠去,缓缓俯下了身子,犹豫探出手去,似乎要查真伪,成去非看出他的意图,果断出手制止了:
“今上,不用看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身子,英奴终缓缓直起了身。
“韩大人怎么就……”他离成去非极近,君臣二人罕有如此近距离的交流,成去非瞧出天子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凉之态,便微微垂下眼帘,低声道:
“臣知道,今上一定是疑惑二十廷杖怎么就要了韩伊的性命。”
英奴听得恍惚,目光中露出一丝茫然,看上去竟似稚童。
“廷杖会不会死人,取决于行刑的太监,倘是平常,二十廷杖确实不足以致命,可给韩伊行的是死杖,自然逃不过这一劫。”成去非则蹲了下去,轻轻动了动韩伊的衣裳:
“今上,死杖便是如此,从外头不好看出来,朝服都不曾烂,烂的是五脏六腑,廷杖猛击在后背腰间,所以鲜血自口鼻出。”
好毒的手段!英奴倏地回神,紧紧盯住成去非:“朕并没有说要死杖,朕要审行刑的那几个!”
说罢便去寻方才那小太监身影,果真,小太监还哆哆嗦嗦趴在原地未敢起身,英奴正欲折身,只见成去非慢慢起了身:
“不必了,今上!”
英奴身子微微一震,眉心攒起,征询地望着成去非,脑中却早已掠过隐隐的不安。
“行刑的太监也不过受人指使。”成去非一语点破,不再多说,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话让人不寒而栗,英奴实在难以想象,殿上他亲传的旨意,不过出了太极殿,便全然换了模样!
大将军一手遮天已到如此程度?!政令到底是怎么变的,他却百思不得其解,正想再问话,脑中忽划过那两个提刑太监的身影来,寒意更是凉到骨子里去了!
自己的身边人呐!怕是自己哪天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还不是他皇叔一句话的事?
两人相视片刻,他从成去非默然的眼神里渐渐读懂了这其中蹊跷,眼神忽地暗下去,整个人都颓唐了几分。
空旷的大殿中只这两人孤零零立着,不远处,是尸骨未寒的韩伊。君臣似乎颇有默契,各自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英奴才微微抬首眯了眯眼,朝四下望去:
宫殿宏伟庄重,但即便是天下之大,又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他的?
本以为逢场作戏并不难,和大将军周旋,和百官周旋,无人关心天子,天子自然也无须关心任何人,黎民又和他有何干系?
此刻不同了,他知道有一个人至少还真的在意他,荒唐的是:他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这个人便永远地消失了!
无尽的悲哀浪头一般,不知要把他推向何方,他迎上成去非讳莫如深的目光,这才想起一件要事,遂掩了掩情绪:
“太傅身体违和,不知严重与否?”
话中并无试探之意,他胸中憋闷,眼下打不起精神来,只是象征性问一句,全无一点心思。
满朝皆知太傅告病,怕是全天下人也没有人肯信太傅是真病,都当他托辞不朝,正省得经一场风波。成去非倒不会刻意解释什么,秉持着顺其自然的态度,这种事,越描越烟,他回话也十分简洁:
“家父是偏枯之症,需要时日调养。”
英奴“哦”了一声,神思不在状态,成去非自然看得出,便谢恩躬身退了。
等成去非身影走远,英奴才有了一丝清明,心底疑云重布,他难以揣测太傅心思,不知这个风口太傅到底如何打算的,但今日朝堂之上,成去非明显是站他这边的,好歹出面保了韩伊,至于后续……成去非那句话忽又蹦出来,英奴一时心烦意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