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清卿扶着桌角的手一抖,一支笔忽然掉在地上。
还没等清卿缓过神,便听得秋儿翻身,撑着身子慢慢坐起:“唔……少侠还没睡?”清卿赶忙笑一笑,从地上捡起笔来:“本来想靠住桌子打个瞌睡,结果把笔拂到地上了。”说罢,顺势拍一拍袖口:“可真是,把袖子弄脏了,又要重新洗一遍。”
可秋儿却直起身子,直愣愣地望着她。
清卿不由得慌了神:“夫人,再睡一会儿吧。”
秋儿摇摇头:“玄茗还没回来。”不等清卿开口,便急忙问道:“少侠,现在几更了?”
犹豫片刻,清卿低声开口:“大概,快四更了吧。”随即轻松地笑一笑:“还真是,沈将军先前从未回来得这样晚过。等将军早上回来了,夫人可要好好说说他。”
可秋儿还是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似乎满心的忧思都显现在那双忽闪着烛光的眼睛之中。秋儿叹口气,斜靠在榻边:“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晚上,我自己总是睡不安稳。似乎外子不回来,我就生怕再也见不到他似的。有时候……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要是玄茗再也见不到这个孩子,可怎么办……”说到后来,竟情绪上涌,呜呜地哭噎起来。
清卿不知发生了什么,看见秋儿呜咽之中,这般动情,突然间手足无措。后来想起,师姊曾说过,有着身孕的女子难免忧思不定,便是突然间大哭也是寻常。想到此处,便微微笑着走到秋儿身边,揽住她肩膀,悄悄道:“怎么会。将军无论多忙碌,都忘不了夫人和孩子呀。这孩子在夫人肚子里,肯定能感知到将军无论回来多晚,都牵挂着他和夫人呢。”
“可我就是不想要玄茗回来那么晚……外人都说掌门喜欢他,可那又有什么好!常言、常言君心难测,若是哪天掌门一下子忘了他,又该如何是好……”
说到此处,秋儿更是万分感伤,径直趴在了清卿肩膀上嚎啕大哭。清卿心下有些惊讶,想不到秋儿一个足不出户的将军夫人,原来也懂得君心难测的道理。即便夫人现在哭得不能自已,可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言语,清卿也不由得担心起来。微微叹气,令狐清卿悄然按住秋儿的风池穴:“夫人,今天先睡吧,明日一早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秋儿仍是抽抽噎噎地哭着,可在安眠穴位的帮助下,不一会儿,便哭着哭着睡着了。
将秋儿重新放回榻中央,清卿这才转身到墙边,把耳朵贴在墙壁上,想继续听听那后院的动静。可今晚救下的人似乎已经被窦将军带走,几位将军也各自散开,后院静悄悄的,了无声响。
清卿无奈地坐下,想倒口水,只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
温黎小小年纪,还是死死拽着那本《翻雅集》不放。喜欢那本谱集也就算了,竟还绕了好大一个弯子,引得天客居和将军府自相残杀,自己安坐七星殿等着消息。沈玄茗年轻些也就罢,而身居高位箬先生即便知道掌门的真实用意,也没有不帮之理。
还真是像了他的先掌门,没辜负那“多心筝”的名号。
窦将军出发前,清卿便嘱咐其余几位将军,若是救了活口回来,一定要问一问那些人和先掌门的关联。名门之后,商贾世家,贫贱百姓,歌舞名流……这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人却一个个都被天客居列入了那份名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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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若实在想不出他们与如今的温黎掌门有什么联系,那么必定是归西多年的“多心筝”自己,给箬冬留下了一道未知的谜题。
如若这道题的谜面是故人,那谜底,就是清卿尚未找全的《翻雅集》。
如今看来,温弦喜欢的东西,温黎果真也想要。
只是有一件事,清卿先前一直没想明白。若是温弦掌门先前打定主意,自己百年之后,由箬先生扶持温黎上位,那有什么秘密应该告诉这位宓羽先生才是。如今看来,知道这秘密的只有温黎一人,连箬先生都被蒙在了鼓里。
清卿猜想,箬先生与西湖先掌门再亲近,终究是个靠着忠心而相识的外人,并不是自己的至亲,更比不得温黎那血肉相连的亲。更何况,温弦虽嘴上不说,但对自己的长子也还算得上满意。温黎分明比清卿小着几岁,身子骨又那般单薄,却已然能够在五年前的八音会第一试中位列前十——
成为西湖未来的掌门,很是可靠。
换做旁人,只要自己的孩子不是吃喝嫖赌,游手好闲之辈,又有谁愿意将自己毕生的秘密告诉一个毫无血缘的外来人?
立榕山上,清卿那一刺着实令众人始料未及。但温弦掌门素来有着那“多心筝”的名号,岂能不防自己有一日暴毙荒野?若是自己有什么变故,扶持下一位掌门上位的,必是箬冬。
而尚未弱冠的温黎想要不被名震天下的宓羽天客裹挟,成了西湖的傀儡,就必须有着一件物事——一件箬先生不得不为之损毁名誉、四处奔波、引得群情激奋的物事。清卿先前的猜想,必是《翻雅集》无疑。
而今夜,又有那句话清清楚楚地传入清卿耳中:“是南朔。”
不知为什么,清卿如今也想亲眼看一看那些完整的、写着字的石块。清卿想知道这位前辈究竟为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