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就在百音琴身侧乍然而起,惊得几人纷纷回头看去。只见南嘉攸不知何时醒转,听到那百音琴的篪声,竟僵直坐起,眼神直勾勾地盯住了那根冲天巨篪,与箫与笛一齐绑缚在百音琴身中。
不待众人明白过来,嘉攸撒开腿,纵是火星烧着了白衣白袍也不顾,径直向着那百音琴奔袭而去。在杨诉温柔神色中,嘉攸“扑通”跪在琴身之下,一把将那手中月白之篪摔在地上,放开嗓子大哭着:“我的篪……废物!废物!”
“杨诉!”子琴听着南嘉攸一声声喊撕心裂肺,终于忍无可忍,转过身向着女人吼道,“够了,你快把这孩子救回来!”
杨诉妩媚的媚眼翩然一转:“我才不。他的篪声比不得这百音琴,诉能有什么办法?”话
(本章未完,请翻页)
音一顿,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紧接着道:“就像是林中那么多会唱歌的鸟儿,听得自己声色不佳,便宁可啼血而亡。连鸟都明白的道理,怎么你令狐掌门不明白?”
女人得意地自言自语间,子琴不愿听她再说下去,弦剑登时出袖,锋利的剑尖一眨眼便抵在女人喉头。杨诉大睁着眼,眼神丝毫不惧,隆起的小腹被映照在火光熊熊之下。
看向杨诉挺着肚子,却几乎要毅然赴死的神情,子琴的弦剑僵在半空。
想要挪动半寸,却咬紧了牙,怎么也下不去手。
正僵持间,悄悄然,一阵箫声从那百音琴之后隐隐传来。
夜色之中,箫声暗飞,四下里乱沙也好,狂风也罢,都不禁止住了声响。袅袅余音渗在烈火,倒像是凝滞的清泉,那些卷起的火舌瞬间没了气势,颓然间,孤寂地摇曳着最后几缕小火苗。
泠泠箫音,带着几分琴声潺潺,也不失白篪的温润,飘飘摇摇,寒声叮叮作响,清音带着几分香气,不过片刻,便将这污浊的逸鸦漠都染遍了。
那白玉箫在清卿手中,不像是孩子,反倒成了循循善诱的师长,难得温柔地顺着弟子的手,徐徐吹出几缕音调来。
自子琴和清卿两个青衣来客一时闯入这逸鸦地界,塔拉王,公输王,塔明王……都只是粗略见过这白玉箫的模样,从未有人听过,箫音吹着,是什么样的音调。
此刻便在“百音琴”这庞然大物夹风嘶吼之下,清卿和这白玉箫的旋律悄然沁入,点点余音摄人心魄,当真像极了两只争相吟唱的鸟儿,在茫茫大漠中啼鸣不止。
原来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敢来和这百音琴一较高下么?杨诉心中微微一惊,暗自想着,把头依靠在百音琴斑斑驳驳的花纹上。
每一根五六尺长的笛、箫、篪,都喝饱了北漠奴隶们的鲜血,精钢竹木之中,自然有寻常术器学不来的凄惨声色。一缕缕琴弦也好,筝弦也好,都是奴隶中的女人们磨破了手,才编织出那天衣无缝的丝线。
杨诉想起,诉诉和阿玉出生那一晚,百音琴就快搭建好的最后一块竹板不知为何,骤然在大风呼啸中坍塌而下。那一夜,响着两个女儿止不住的啼哭。
而那些被压在琴身下渗出血的躯体,却无名无姓地没了声音。
从此,杨诉将自己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闭紧了武陵墓的大门,连公输玉和两个女儿都半步不得踏入。百音琴的声音真好听啊,好听得像一场幻梦,自己忍不住戳破那脆弱的泡沫。
有时,自己也会想,若是令狐子琴听到百音琴的声色,会不会也觉得好听?
而此刻,眼中遍布杀意的令狐掌门正立在自己半步远的地方,弦剑抵住自己喉咙,任凭箫声响在天际,也丝毫没有后退一步的打算。
原来,世人都觉得百音琴好听,好听得疯魔,好听得没了神智——
唯独子琴一人,一点也不喜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