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第三步轻点不落,足尖踹雪,让白雾沿着青色衣摆划在半空。清卿侧身跃转,却将上身滞留,白玉箫挡在几步之旁。
绮雪正俯身扑个双鞭云手,排山倒海横推向前,惊得平地花雪一声回荡。
一回身,只见清卿果然牢牢护着自己后心,假想之中的身前来敌只怕早已没了退路。把软鞭缠回腰间,绮雪甩甩长辫子,舒眉而笑。
清卿也回手收了招式,望向阵法另一侧。只见绮川和绮琅并排横立,绮川右臂支在绮琅肩头,猛一使力,身体横跃半空便展开二指,一阵浓郁的香气顺着她手心脉络滑向地面。南嘉宁立在二女前方不远处,眼看无形香气飘来,便将五指伸展空中——
隐线“叮”地轻微一响,错开那香气来路,盘曲回旋不停,悄悄然缠向绮琅所在之处。好似吐着芯子的小蛇无声无息,清卿只听声辨路,不由心中摇头。两位师姊所踩的阵位早已破了那《梅花三弄》的谱法,隐线近前,哪里补救得及?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不远处的梅林中,也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顾不得阵法慌乱,待绮琅发觉隐线已到身前,回身想避,却想起绮川师姊仍支着自己半边身子悬于半空。一咬牙,两支银针挟风飞出袖口。
只见那双针有一枚错打了隐线来路,被猝不及防撞在地下。嘉宁顺势转过半边来路,探手用隐线末端绕回另一枚,抬起头,冲绮琅傻呵呵一笑。
绮琅忽地手腕一紧,原来自己中了这“调虎离山”的计策,飞针一出,胳膊手腕登时暴露在隐线纠缠之中。左半边身子一个不稳,听得半空低声“啊”地一叫,绮川终于没了力气,一下扶不住,生生栽在冰凉的雪地里。
几人见状,都纷纷跑来。
绮川摆摆手,自行用单只胳膊搀住站起,支着膝盖叹了口气。几个令狐姐妹望向方才空空荡荡的“梅花阵”,也接连在心中叹起气:
衡申早已不在,绮川又失了半只臂膀,这梅花阵只怕是站不成了。
众人忙乱间,唯独即墨星一人抱着清卿的外袍,斜倚在梅枝上,冷冷旁观。此刻忽地走近,在几人外围轻笑一声:
“连‘三弄’的谱法都能听混,怎么能围成‘梅花阵’?”
清卿一听,立刻回过头,果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星星立在不远处,嘴角还扬起着嘲讽的弧度。眼见绮川已然面露不悦,就连一旁的南公子都满是尴尬神色。便一挑眉毛,用力向即墨星狠狠瞪了一眼。
独自来到他身前,清卿拿过自己的袍子,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听得少年在身后几步追个不停:“清卿,怎么开始生我的气……”清卿停下脚步,转身盯着他眉目,眼里都快要能喷出火来。“我又没说错。”即墨星停下脚步,喘口气,“‘梅花三弄’音高不同,奏法各异,要是想用这个谱子作阵法,哪里能生生空出个破绽?”
破绽?想起即墨星之前从未离开过逸鸦地界,更是不知八音会以何收场。听他如此一说,心里更是堵得慌,不由吼出一句:“你懂什么?!”转身便自顾自地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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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用力一跃,即墨星伸出胳膊,抓住清卿手腕,“我不该惹你师姊生气。”
清卿这才停下脚步,却也不回身。
便听得星星接着道:“《梅花三弄》是古曲,我之前听过。”
听得此言,清卿指尖微微一颤:“当真?”
“当真。”用力点点头,星星学着绮川的样子,用右胳膊搭住清卿左肩,手中捧起一团雪。只听得他低声道一句:“哈!”那雪雾如香气,牢牢锁在隐线之前。
清卿不敢耽搁,紧接着抛出两枚棋子充作银针。大多银针虽比棋子要轻不少,但此刻黑白二棋避着心中的隐线来势,裹风而行,只听“啪”一声响,齐齐撞在一棵老梅干上。
梅树抖落抖落压了满头的白雪,重新挺起身子。
试探着看看清卿神色,即墨星得意一笑:“如何?”清卿却还是皱紧眉头不答话。默立许久,清卿忽地转过身,向即墨星走近一步:“师叔说你像极了衡申师兄,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说罢,竟是喉头更咽。
还没哭出声,便用袖子捂着眼,一个趔趄跑远了。
星星紧追不及,只好立在原地,发愣半天出了神。“明天便是他们夜屏的‘梅中试’。”想到此处,即墨星握了握腰间短刀,孤自回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出梅林。
月上枝头,刀光闪烁。只听得老树丛中簌簌一响,惊起一片冬鸟夜眠。即墨星口中道声“着!”便见那刃影冷光划过,高处梅枝无声轻摇,却“唰啦”一声,顷刻掉下一树残花。
再抬头望去,树干浮雪丝毫未动,唯有红瓣散漫,纷纷扬扬飘了满空。
即墨少年抛下刀,那北漠铁刃在地上“嗡”声震响,遍地乱红倏地飞起,却又不紧不慢四处飘落。远处隐隐散着踏入冬泥的脚步声:滴答、滴答……
来人只怕是世间一等一的绝世好手。即墨星支起耳朵,仿佛漫山万籁都是骨笛余音。若非刻意不愿隐藏自己脚步,只怕来人走到身后几尺之处,自己也毫无察觉。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