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他心里便道坏了,受了那个小子的激,一竿子把在座几位大小官员全都给扫了进去。
他抬眼看去,果见林瑜低头含笑捧茶,不动声色地与身边的那个书生说些什么。心里真如一把邪火烧起来,越是看林瑜那张精致的侧脸越是觉得难受,一眼瞄到对面的戏台子,越性起了一个恶毒的主意。边上的人见他神色不像,忙拉了拉他的袖子,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了一下最上头的茅学政。
这岳同知一凛,心知这会子不是闹事的时候,便强忍了,面上还要带上三分笑来。
林瑜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岳同知那一桌,心里叹道,虽他刚才当面将人给怼了回去,但是也看得出来,林如海这一任的盐政果真不好做,连一个小小的同知都能当面甩脸。
那么要不要拉一把呢?他想了想空间里的晒盐法,心道还是略等一等再看,如今盐政积弊,在于官督商销制,即官府监督发下盐引,然后商收、商运、商销。官府有煮盐之民,编为灶籍,煮出盐来,盐商买得了盐引,再去官府盐场买盐,最后才是分销。其中官府以盐引和买盐两步得利,是以大力打击私盐。
若真去查,哪一个盐商下头没一点点私盐的?原本私盐的成本就比官府煮盐要低,自然利润更大。所以,只要盐制不改,再降低盐的成本也没用,不过是官府和盐商获利更多罢了。
可若要改革盐制,以林如海如今的境况,做不做得到另说。这一纸奏折上去,到时候只怕是功劳没拿到,倒先成了他的催命符。
若换了一个开明且体恤大臣的皇帝,说不得还有试一试的余地。只可惜,当今的圣上、或者说本朝的皇帝都不是什么顾惜臣下的。毕竟对他们来说,臣下不比奴才,不是自家人,自然换多少都不心疼。
若说,太上皇好歹为了自己的名声计,待下宽和,只是一味的宽容反倒养出了如今崩坏的吏治。而当今却是丁是丁卯是卯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这也罢了,只可惜啊,从他那堂叔的处境来看,这当皇帝的,心胸也不怎么大。
茅学政留了林瑜吃了会子茶,说了几句话,就叫辛宗平好生带着他出去玩去。这个人老成精的学政哪里看不出来,原本只是好好的吃酒赏花,顺便品一品现今学子的才学,叫那个同知一搅和,味道都变了。
他心里固然不快,只是这盐政上的事,他也不好多说的。干脆放了人,叫他们自玩去,大家彼此干净。
林瑜并辛宗平离了高楼,俱松了口气,不由得相视一笑。
“都道官场身不由己,今日得见几分,实在叫人觉着寒风扑面。”辛宗平叹道。
林瑜轻轻拂过衣摆,就像是拂过那人带来的不快一般,轻声道:“怎么,怕了?”
“哪里至于,若真是怕了,我又何必操办这么个麻烦事。”辛宗平笑道,“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眯眼看了看戏台子那边,道,“这会子他该卸了妆了。”
绕过戏台,来到湖边,两人果然见到一个身挂宝剑,形容俱美的少年来。
“看什么呢,这般出神。”辛宗平见了人便笑道,又对林瑜道,“他姓柳,唤他一声湘莲也可。原也是世家子弟,只是父母早亡没了管束,如今惯爱在风月场上串小旦。不过,莫瞧他这样,身上有好本事。”
那柳湘莲回身,笑道:“好一个没管束的,你道你是在哪里认识我来的?”
第32章
“柳家?”林瑜眉头一挑,道, “莫不是理国公柳家?”
柳湘莲摆摆手, 道:“什么理国公, 且远着呢!”又问辛宗平道, “巴巴地喊了我来,还道有什么事呢,早知道是今日这般的场子,我再不来的。”
“给你送钱还不高兴?”辛宗平也不在意,携了林瑜笑道, “这便是今科院试案首,姓林名瑜, 无字。”
林瑜点点头,道:“唤我瑜哥儿便可。”
那柳湘莲见他虽问了理国公, 脸上却没什么鄙夷之色,兼之容色之美远胜自己, 心里便喜欢起来,道:“那我便托大, 叫一声瑜哥儿。”
辛宗平见两人搭上了话, 就放心离开。他自己搭起来的场子,须得他亲自张罗去,书院里大多没经历过的学生能帮忙着做个接引的活已经很好了, 他可不敢一并交给他们招待去。
京墨眼尖地看见自家大爷过来, 身边还并肩走着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模样的人, 忙上前道:“贾先生已经先回去了。”刚才林瑜打着先退场的主意, 便叫京墨留意贾雨村在哪里。若是没遇上倒好,既然已经遇上了,少不得招呼一声。
“也罢。”走了也好,林瑜心道。然后对柳湘莲道,“这外头的茶便是有也是冷的,不如我们去外头酒楼点上一盏热茶好生说说话?”
柳湘莲打量着自己刚从辛宗平那里得了一笔,正好请他,心里称愿,便道:“敢不从命,请。”
京墨见了,忙低头跟上。
走到外头,就有甲乙两人牵了马车来,请他们上座。原本一向是张忠跟着的,只是如今他多了一个小徒弟,少不得多费心些,便留在了府里。
“柳兄是怎么来的?”林瑜问道,若是打马而来,少不得遣一人去牵马。
柳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