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这真是一个适合生命滋长的季节。
可惜却不适合他这种在时间无涯中沉寂许久的人。他很清楚枯木是没有春天的。
他低头敲了敲手机屏幕。
贺清时:「今天不用输液。」
十字路口, 红灯很快转到绿灯。他重新启动车子,黑色小车隐在无数车流里徐徐往前开。
绕过这个路口, 对面就是C大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鎏金的招牌在刺眼的阳光下熠熠发光。
车子停在医院的地下车库,后备箱里那袋枇杷他没有拿。
——
去了输液室,值班的小护士很快就来给贺清时输液了。
刚输上液,手机便震了震,霍初雪的信息回复过来了。
霍初雪:「那你在家好好休息。(笑脸)」
信息后面还特意附带了一个笑脸, 很像她笑起来的样子。
他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最后合上手机。
——
下午和同事交接班后, 霍初雪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今天她要回父母家吃晚饭。
父亲打电话来催了好几次让她抽空回家吃饭,只是科室里忙得不可开交, 她三番五次都放了父母鸽子。
今天好不容易抽出了时间。
路过输液室时, 她想起贺清时的情况有些不放心。他看上去感冒挺严重的, 照理说不该就打一天点滴。
她特意绕进输液室问了当值的小护士。
小护士翻了翻登记簿, 说:“他今天来输液了, 这会儿估计刚打完呢。”
霍初雪:“……”
霍初雪一听觉得奇怪了,“他说他今天不用输液, 是不是弄错了啊?”
“错不了,林医生给他开了三天的药,今天是第二天,明天还有一天。”
霍初雪抬头往偌大的输液室瞟了一眼,就看到那人蜷缩着身子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像是一只大猫。
好家伙!这人明摆着是在躲自己嘛!
憋了一肚子气,她踩着高跟鞋气鼓鼓地走到他身边。
贺清时歪着脑袋睡得很沉,双目微阖,面容瞧着有几分憔悴。一点都没察觉到她走近他。
他这睡相和那天在别墅后院里简直如出一辙,只是悄悄显得有些病态,没什么精气神。
一看到他这张脸时,霍初雪一肚子的气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母亲说过喜欢一个人总有撞入心扉的那一瞬。就好比现在,她看到他平静安详的睡容,心里突然充满了
莫名的感动。
她觉得依到父亲的性子他铁定会爆炸的。
吊瓶里的药水已经输完了,只剩输液管里几滴晶莹剔透的液体,这眼看着就要回血了。可这人却还睡得
酣熟,毫无意识,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医院,他是得有多大心,才放任自己这样睡死过去。
她抬起手臂,将输液器调到底,药水不再流动。
许是她的这个动作不够轻,惊扰到了贺清时,他猛然间就醒了过来。
他不是自然清醒,而是倏然惊醒。咋一醒过来那刻,他瞳孔放大,表情哀伤,像是刚做了噩梦。
“你做噩梦了?”她站在他身侧,柔声问道。
贺清时是被霍初雪的声音拉回现实的,刚从噩梦中惊醒,他整个人都有些怔肿。霍初雪就站在他身侧,
眼神平静地望着他。
“霍医生?”他明显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输液室,眼里飘过一丝诧异,但更多的是慌乱和不知所措。毕
竟不久前他刚告诉她自己今天不来医院输液。可这会儿两人就在医院碰面了。这波脸打的略疼!
她勾了勾唇,似笑非笑,“不是说今天不来输液么?”
贺清时:“……”
她这话一说,贺清时当场就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发疼,老脸无处搁置,臊得不行。
“咳咳咳……”他猛地咳嗽了两下,老脸涨的通红。
她细细盯着他看,调侃,“感冒严重了?这怎么都咳上了啊!”
贺清时:“……”
“咳咳咳……”贺清时这下咳得更厉害了。
她俯下/身,柔顺的长发垂下来,有几根发丝扫到他脸颊,痒痒的。
这个动作来的突然,他毫无防备,本能地往后一缩。
她不禁蹙眉,直接摁住他手背,命令式的口吻,“别动,我给你拔针!”
两人离得近,她身上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清香纠缠着他的鼻息。属于女孩子特有的馨香,思绪似乎都开
始发散了。
她小心翼翼替他拔了针头。她的动作很轻柔,指尖微凉,划过他手背上的皮肤,像是过了电,酥酥麻麻
的,他心尖止不住狠狠颤了颤。
拔了针头,她把空药瓶连同输液器一起交给值班的护士处理。
再回来她刻意提醒贺清时:“明天还要挂一天水,贺先生别忘了。”
贺清时:“……”
“我回家了,再见贺先生。”霍初雪不再逗留,提了提肩上的包,跟贺清时道别。
“我送你吧。”贺清时霍然起身,话没经过大脑哗啦一下就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