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没有藏起来的土地便可以计算需要收多少税。
虽然还是有做手脚的地方,但每次征税都会顺便丈量一遍土地清点一遍人口,足以杜绝大部分手脚。
商税能做手脚的地方更多,利润也更大,抓得也更紧,不仅里丞需要检查账簿并每个一段时间上报,税吏每回征税也要查一遍账,查完了还要将最后的总账抄一遍带回去,会有专门的税吏将与该村社有往来的村社的账进行对比,看是否对得上。
竹很熟练,不是第一回这么干了,但萝卜头们不熟练,哪怕平素在官序里数算学得很不错,但数算学得好和擅于查账是两回事,尤其是很多氓庶都不识字,记得账....税吏核对之前往往还得先将账册都无偿整理一遍。
竹教完了萝卜头们,再整理,再核对....天都黑透了。
里正邀请竹吃饭,被竹拒绝了。
官吏出差不准拿氓庶一针一线,为此,出发时官署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大包干粮,足够吃到出差结束。
说是干粮,却不是硬邦邦的糗粮。
一来大人啃糗粮都啃得能崩牙,何况萝卜头们;二来糗粮是谷米做的食物,在无法种植谷米的辛原,谷米比肉更珍贵,官署再大方也不可能大方到这程度。
最重要的是,官署准备的干粮很丰盛。
一大袋做为主食的圆葱,几袋做为水兼食物的乳酒,一块乳酪,一只风干鸭。
竹只借了两个篾器和一把菜刀,剥了圆葱最外层的皮,再切开放在篾器里,众人自己取食。
一名学生啃着圆葱问竹:“我们以后经常要来做账吗?”
“是收税。”竹道。
“可我们一整天都在给他们做账。”萝卜头痛苦道。“他们为什么不好好记账把账记清楚?”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接受了官序的教育能写会算的。”竹道。
学生道:“小孩进官序,大人可以去夜序啊,虽然夜序收钱,但又不多,一枚铜锱可以学五天。”
辛国的铜锱购买力很高,但五天一枚铜锱的束脩,根本不够回本。
学生虽然不懂夜序有多赔钱,但不妨碍他理解夜序的便宜。
竹道:“夜序只在县里有,咱们今天走了一整天才到村社,你觉得村社里有几个人有时间跑到县里去上夜序?大部分农人一天不工作就可能饿死。”
能家家户户都无比自觉的将孩子给送官序里都还是辛筝杀人杀得太狠,让人深刻记住了孩子到了年龄不送去官序,父母会有什么下场。
但辛筝并未逼着父母跟着一起读书识字,一来是生计,二来是觉得自己年纪太大学不了,俗称懒,哪怕设了夜序,真正会去的人也不多。
白天劳累了一整天,大部分人只想趟床上一觉睡到天明,坚持去上夜序,并且保持精力认真听课....有这自制力的还能算普通人?
“那为什么不在乡和里办夜序?”学生还是不懂。
竹:“....人手不够,要当先生至少得能写会算,但封地里哪那么多能写会算的人?又到处都缺,你们自己就是例子,才读了几个月就被拉来帮忙了。”
学生一时无言。
竹想了想,又补充道:“有实在是不会记账记得一塌糊涂的,也有些是故意记得糊涂的。”
一群萝卜头不解的看着竹。
故意记得一塌糊涂,这是嫌看账太轻松了吗?
竹解释道:“每一笔账都是要缴税的,把账记乱,就没人知道缺了多少,缺了的便不需要缴税。”
萝卜头们闻言不由目瞪口呆:“....”
太狡猾了。
竹道:“所以我们要仔细的查,绝不能让任何人少缴一个子的税。大君有钱才能扩建官序,让更多的孩子读书,有更多的人手,到时夜序就能办到乡里了。”
萝卜头们下意识的点头赞同。
想了想,竹又补充道:“还有,这些天可能会遇到有人给你们塞钱塞礼物让你们少收点税,千万不能收,更不能答应。我以前有个同学就收了别人的礼物,被当着官序所有人的面斥责,罚了三个月的徭役,之后官署不管有什么事都没有再找他,后来离开了官序也始终没人用他。”
“我们肯定不会收东西。”萝卜头们忙不迭保证。
官署找人干活给钱粮素来大方,若是官署不找他们了,回家后父母肯定打死他们。
查完了账收了该收的税,并非结束,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别的事。
清查人口,核对村社里的人口和户籍上的是否吻合,有没有少或多,核实完了后再给村社里服过两年徭役年满三十五岁的老人发养老粮。
入过行伍,立过功,有爵位在身的话,养老粮会多一些,甚至会有肉,不然就是最低标准。
为了避免老人已经死了,但家里人故意瞒着继续领养老粮的情况,每次发粮时,当事人必须亲自到场。考虑到老人年纪大了,或是身有残疾,有可能下不了床,那也无妨,竹背着粮食亲自送上门。
反正见不到本人不给粮。
“诶,我的粮食怎么少了一斤。”
竹闻言不由道:“怎么会,我称了的,一共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