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也听说过。
医者就比较稳定了。
进了澜北鲁阳的神庙当巫医,按部就班的往上升,但升得太慢了,而且很快就到了顶,他虽是贵族出身,却也只是底层贵族,不然也不会被送到巫宗当巫,继承家业不好吗?
当巫也不错,但巫宗规矩特别多,巫必须过清简的生活。
大部分人对巫的清简的理解是苦行,但实际上不是。
巫宗对清简的规定是:不劳者不得食,即便是得食的劳者,若胃只能装一碗的量,那么食案上的饭菜总量加起来就不能超过一碗,多了的话得吃完,不能浪费;穿衣服是能遮羞并且暖和即可;住的地方不需要太大,能放得下自己和自己的东西即可;出行的话,没有急事尽量步行,既锻炼身体又不会错过沿途的风景。
林林总总的规定超多,详细到令人发指。它连吃什么都有规定,春季只能吃春季收获的作物与蔬菜肉类,夏季也只能吃夏的,反正什么季节就吃什么季节的产出,不允许大冬天的要求吃桃子杏子这类行为。
还有结婚,巫宗允许巫结婚,但不管当地社会民风民情如何,巫都只能一夫一妻,且双方地位平等,哪怕觉得现在的配偶老了,看着生厌,想换一个或是找情人,都得先和离,不然就是不忠。当然,你要是没有结婚,那你就是自由身,便是情人遍天下,只要双方你情我愿都随便。
从普通人的角度,这样的生活无疑是很不错的,吃得饱穿得暖。
对于贵族而言,这生活条件太糟糕了。贵族喝个水都要人伺候,而巫,哪怕是十巫,巫宗的规定都要求衣食住行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想要照顾,除非残了或是年纪实在是太大,反正只要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就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要有人伺候,哪怕是一个底层贵族,也得十几个人照顾生活起居,冬季吃桃子梨子很寻常,一餐至少十几个菜,每道菜只吃一两口就饱了,剩下的扔掉,家中侍者只要姿色过得去都要睡一睡的的王侯贵族们看来,巫宗的那些规定简直反人类。
哪怕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随着巫宗的日渐腐朽,很多巫私底下的生活之糜烂不输贵族,但仍旧不能如贵族一般光明正大的奢靡享受。
世人不会唾弃讨伐贵族的奢靡无度,却一定会讨伐宗教人士的奢靡享受。
巫的奢靡享受必须偷偷的,永远见不得光。
也不是没人想过修改那条条框框,以便光明正大的享受生活。
结果?
当时在位的巫女笑吟吟的表示这种改祖制的事情自己得想想,转身就展开了一番整肃风气的运动,一口气杀了至少五万人,杀得再无人敢对那些关于巫者衣食住行的规矩提意见。
哪怕成为巫也可以获取权力,如十巫,哪个不是王也要给三分颜面的存在,即便是次一等的巫祭,在各个地方也是跺跺脚便地动山摇的大人物,但大部分贵族仍旧舍不得将得宠的孩子送进巫宗为巫的,认为那是惩罚,是把人送去受罪的。
成为巫就不能再继承任何家业,必须终身侍奉神祇。
帝国的宗法制虽然严格规定了谁有继承权,谁没有,谁的继承权排在前面,但在财产的继承方面却是很公平:诸子均分制。
父母有一百车财宝,膝下有十个孩子,嫡长嗣继承爵位、祧,但一百车财宝却是十个孩子一人十车。仅限于都是嫡出,若有庶出,标准又会有所不同。
支撑一个贵族的体面生活需要太多财富的供养,因而贵族疯狂抢夺公田的劳力开垦私田挖国族的墙角,上层贵族还好,大多坐拥僮仆数万,不差钱,但底层贵族却是开源的同时也不会忘了节流。
医者便是如此成为巫的。
家族也不是没给他支持,但比不过那些出身更好的。
他很快便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了,结婚生子,靠着自己已经拥有的地位和出色的医术过着平凡而优渥的生活,如不出意外,他将这样平淡而枯燥的过完一生,死时子孙盈满。
但这轨迹被万恶的盗趾打断了。
澜北的巫祭神庙就在鲁阳。
鲁阳城破前很多显贵偷偷跑了,医者也抓住机会带着家人跑了。
长桑君有些疑惑。“既然跑了又怎回来了?”
虽然救死扶伤是医者天职,但疫区....只能说,医者也是人,是人都会贪生怕死。
医者道:“我们逃难去了扶风国。”
长桑君顺懂。
扶风侯显然不是一位尊重血统的国君,她更关心自己是否需要。
救济村不少医者都是被自愿来到这疫区的。
说完了自己的经历,也宣泄了情绪,医者好奇的问长桑君怎么会成为苦行巫医。
长桑君道:“我就是想沿着她的经历,看看她经历过的,看看她曾经看过的。”
医者露出了茫然之色。“可你当年?”
长桑君回以疑问的眼神。“我当年怎么了?”
“你当年与芕争执时我在不远处。”医者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对芕的爱慕不过是出于你对她美好的想象,以为她是一个悲悯善良的神女。”
现实自然是残酷的。
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