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的人手自然也急剧增加,幸而虞及时在开春的时候送来了三百名序学被考核给淘汰了下来的学生,都是能写会算的好孩子。若非她这回要做的事实在是太缺人手,他们从去岁秋季至今的考核内容也不会难度大增,每次都是淘汰一大批,不过小一年便积攒了如此多的淘汰生。
序学不同年级学生的比例简直是断崖式差异,等昆北之地的事完了,长吏虞大概不需要担心序学的开销了。
人手暂时是不缺了,但怎么安排工作,怎么分配却得好好斟酌。
分封制下,血统决定了一个人做什么工作。
祖上是国君,子孙自然是国君,祖上是烧陶的,子孙也是烧陶的。
辛筝不喜欢,一部分是因为她其实没那么喜欢当国君,虽然她有野心,但做国君却只是因为不当就得去死,若她不是嗣君,应该会去蒲阪,在帝国的中心实现野心;另一部分则是这种祖上干什么,子孙也干什么的世道对贵族的生存太有利了。
她不喜欢贵族,准确说历代辛子都不喜欢。
不听话,不喜欢贵族的国君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贵族的思维是简单而干脆的,所以辛国连着横死了十二任国君,有被贵族带人围了台城不得不屈辱自杀的,有为了避免死后受辱而投井的,有在白天还活蹦乱跳的狩猎,晚上吃了一碗肉粥就莫名其妙猝死的....简直是花样演绎何谓国君的死法。
当然,国君不得好死,贵族也没多舒坦。
每任国君都充分诠释了人性的丑陋:我不得好死,你也不能好过,死都要拉一票人一块死,黄泉路上坚决不独行。
十二代积累的结果便是兖州诸国,辛国的贵族势力是最弱的,若非社会制度保障了贵族生存的土壤,哪怕杀了一茬也还有一茬,冲着十二代国君在位与临死时的动作,辛国的贵族早被杀绝种了。
即便这一代,若非主少国疑,又有归乡这面旗帜,最重要的是辛筝做的太过分了,多种因素叠加,也不会有三年前的国人暴/动。
辛筝安排各处人手的时候,帮着她将公文简牍分类的骊嫘忽道:“四城之地,用不了三百能读会算的人手。”
辛筝道:“怎么用不了,我可没打算让他们做大官,只是让他做底层胥吏与底层小官,这些基层的位置是最缺人手的。”
“未免大材小用。”骊嫘道。
高压式的教育是有效果的,来自辛原的三百名孩童,每一个的学识素质都超过了很多贵族与游士,当然,这是指博的方面,若是论精,有很多碾压他们的人。但这样的人手,做基层胥吏,在这个世道,真的很浪费,管理一方都够用了。
辛筝支着下颌道:“不会啊,基层胥吏能写会算,官署每日处理的事都更快了。”
“也更多了。”骊嫘哭笑不得。“官署如今每日处理的工作是过往的数倍,还在不断增加中。”
那是肯定的,贵族被杀光了,官署运作所需的环节被精简,把过去那些贵族的权力都给抢了过来,事情能不增加吗。
辛筝笑问:“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过去的那种情况,修个水渠,不扯个几年根本没有结果,如今却不过是几天就能定下来,最多个把月便能动工。”
骊嫘微微叹息。
她自然能看出辛筝如今的官署有多高效,可....“权力的高度集中,你可曾想过若你的后继者是个混蛋,会发生什么事?明君父母,庸君继承人可是最常见的事。”
辛筝道:“所以我一直都觉得不用考试就能当国君真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事。”
骊嫘默然须臾。“你能当辛子并非因为你多聪慧。”
这莫不是所谓的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辛筝点头。“我知道啊,但这不妨碍我看这种制度不顺眼呀。”
骊嫘问:“那你的子孙呢?”谁不渴望权力与财富在自己的子孙中世代相传,自己的子孙永远与众不同?
辛筝心说我这铅汞中毒的身体可是被青婧亲口诊断这辈子都别妄想子嗣的,不过自己不能生的事显然不能说出来,国君不能生,性质比国君是个混蛋人渣更严重。
辛筝说:“我的子孙不是我,他们的人生是他们的,他们的荣辱又与我何干呢?”
饶是骊嫘行骗多年,各种奇葩都见过也没见过这么奇葩的,谁不在意自己死后是否有供奉祭祀呢?“但死后若无人供奉血食,你将沦为孤魂野鬼。”
辛筝一指西北方。“九阙山祖庙中人,有哪个会因为后代不祭祀而短了供奉血食?”
骊嫘无法反驳。
九阙山祖庙中的人,每个都是对人族有功之人,也都在漫长的岁月中因其生前对人族的事迹被神化了,有心的话,研究下人族的历史便会发现,神话传说的大部分主角都能在祖庙中找到原型。
不止祖庙年年祭祀,不漏下任何一个,人族各地也自发的兴建庙宇祭祀神话传说中流传下来的远古神人们。
辛筝继续道:“人为何执着繁衍后代?有个人告诉我,因为生命的第一本能就是生存,但无人永生,即便是长生种也会有衰老死亡的那一日,因为生存本能之上衍生出了繁衍的本能,既然自己无法永远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