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两名大夫被拖了下去,两颗新鲜的头颅很快被放在盘子里呈了上来。
葛天侯的认真的。
所有人都深刻明白了这一点,忍不住茫然。
三十余年来可真没人看出来这位主哪里重情了。
弑父杀兄,屠光了五服之内的所有血亲踩着所有血亲的尸骸登上君位,夫妻之间更是因为利益而争锋多年,这些年只差拔剑砍死对方,这个时候这种表现....是否扯了点。
公卿大夫们觉得扯,井雉这个被维护的当事人也有种荒诞的感觉。
虽然她与葛天侯是夫妻,虽然婚姻的前二十年伉俪情深,虽然共同孕育了五个孩子,但在奴隶军乱入之前,她和葛天侯的关系离拔剑砍死对方也就一步之遥了。
井雉想了想,想不通,干脆不想了。
她现在这身体状况,也没几年好活了,为了权位折腾了三十余年,临到头了,井雉无奈的发现,自己居然看开了。
折腾那么多,站得再高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死?而人死了,生前拥有再多的财富地位都带不走。
临到头了,井雉也没什么好惦记的。
老三在帝都为质,但不会有危险,来日归国便是新君,老四和老五虽然野心勃勃,但她和葛天侯这些年一直限制着老四和老五的权力,保证有生之年不会手足相残,至于百年之后,不管高不高兴,那时她也看不到。
儿孙自有儿孙福,想那么多干嘛。
葛天侯端着药寻来时便见满墙枯萎的藤萝下懒洋洋的趟着个二十七八,容貌甚为清丽,令人见之难忘的女子。
自打确定自己没几年好活后井雉便仿佛变了个人,只差去当苦行僧,这让葛天侯甚为不习惯,那是一种被人揍习惯以后突然没人揍自己了的不习惯。
哪怕是当年刚结婚那会儿井雉也没这么出尘过,井雉的野心,许是后天的也许是先天的,反正葛天侯从认识她就没见过她这般模样。
葛天侯在榻上坐了下来,只坐下半个屁股,伸手将井雉往里推了推,这才将整个屁股坐下。
井雉不悦:“你不能让人再搬一张榻过来?”
这榻不大,趟一个人绰绰有余,再添个却是挤了。
葛天侯理直气壮道:“我懒。”
井雉:“....”
葛天侯将药碗递到井雉面前。“该饮药了。”
井雉有一瞬的服气,一边接过药碗一边问:“你很闲吗?”
药碗送到唇边,鼻翼隐隐捕捉到丝丝沉郁的血腥味,本来已经轻启的薄唇立刻重新闭上了。
“不放心你。”葛天侯话音未落见井雉药碗递到嘴边却不饮,不由问:“怎么不喝?怀疑我下毒害你。”
井雉摇头。
葛天侯长于治国,习武天赋却是一般,持之以恒也始终卡死在第二重的巅峰,始终入不得第三重,毒死自己这个天人交感境的属于想不开。
葛天侯并非正统继位,又没有强大的力量,一个足够强大的武力镇场是必须的。
三十余年过去,江山已稳,倒是没这个需求了,可她如今也不再是孤身一人,她的非正常死亡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换方子了?”井雉问。
葛天侯道:“你的鼻子真是比狗还灵,只是闻闻就嗅出来了。”
井雉一时沉默。
葛天侯继续道:“这是巫医根据你的身体状况调整的新方子,快喝,凉了就很难喝了。”
井雉叹道:“除了那个人的长生方,我想不到有什么方子需要用到人血。”
葛天侯默然了一瞬,很快道:“我知你恨她,但生死面前无大事,你便是恨她也不能因此枉顾自己的生死,我不信你不想继续活下去。”
井雉道:“我自然是想活下去的,但我不要让她瞧不起。”
葛天侯闻言露出了茫然之色。
井雉讥讽道:“那个人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知?诸侯联军将她逼入绝地,你怎会认为她在穷途末路时用来交换活下去的长生方会没有问题?”
葛天侯....自然不会那么单纯。
正常人在穷途末路时只会恨自己交换生命的筹码不够多不够真不够取信于人,枭雄最多九真一假,而那个人....亦不会不留点后手,不同的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但缺斤少两也是肯定的。
谎言的最高境界不是九真一假,而是全部是真的,只是缺斤少两。
犹记得当年自己就是这么教那个人的。
“方子肯定有问题,但她也的确能延续人的生命。”葛天侯道。“她既用此方来交换生命,方子的延寿作用必定是真的。”
“副作用呢?”井雉问。
夫妻几十年,用猜葛天侯性格的思路去猜那个人,能中五六成,尤其是长生方这事,可能性太少,更好猜。
“吾不知。”葛天侯道。“但不论是什么,日后都可以寻她为你解决。”
井雉反手将药给倒了。“我不要。”
葛天侯气结:“雉,这个时候你就别使性子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井雉沉吟片刻,忽问:“你可还记得她当年的眼神?”
葛天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