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也得遭嫌弃,陆明夷看到差不多要比他身体还高一截的行李,忍不住又数落道:“你这是出门,还是要去贩南北货呀?亏你还喊时间紧,东西来不及置办。要是时间再宽松些,你还不得把一家一当都搬到北平去。”
魏五能在风门混得如鱼得水,也算顶尖的人才,但遇上四小姐就不是对手了。只得赶紧奉上五香瓜子一包,卤鸭胗和鸡爪、牛肉若干:“路上无聊,吃点零嘴好杀时间。”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笑脸人尚且不好意思打,更何况是送礼的了。明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魏五颠颠地把“贡品”给放到了小桌上,还很贴心地拆了开来,方便她大小姐食用。
这样谄媚,连盛继唐也看不过眼了:“你别老欺负魏五,又不是他让你祖母坐这趟车的。不想理会的人,装看不见就是了。”
不提还好,提起这茬陆明夷就是一肚子气:“我倒是想装看不见,谁让她还来招惹我。一口一个孙女,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我生平再没见过这样无耻的人!听说章疯子给人做了副挽联,上联是国之将亡必有,下联是老而不死是为,拿来形容她真是刚刚好!”
这一通夹枪带棒,听得魏五简直比被橘子砸了还懵:“这是什么意思来着?”
经过刻苦自学,魏五如今也颇通点文墨,只是这等文人相轻的刻薄言辞一时难以领会。盛继唐随口解释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老而不死是为贼,不过拐着弯骂人罢了。章疯子确实有才,只这一张嘴得罪的人实在不少。”
虽然陆老夫人干过不少缺德事,比如要把孙女嫁个傻子之类,但魏五还真没听陆明夷这样公认指责过她,一时有些琢磨不透。
幸亏盛九爷没辜负他的好奇,信手拿了个橘子来剥,出言劝道:“方羡菡的事过了那么久了,你父亲总不好因为这个把亲娘逼死,只能赶她回北平,眼不见为净罢了。你要实在气不过,可以从你四叔身上下手,那是你祖母的心头肉。”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招!”陆明夷的眼睛顿时亮了,边享用着未婚夫喂进嘴里的橘瓣,边含糊地问道:“你在北平人头熟吗?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教训一下我那好四叔?”
见明夷吃得高兴,盛继唐又开始剥第二个橘子:“你四叔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正经事不会,闯祸的本领不小。听说最近他在票戏时又纠缠上了一位,是北平巨贾乐氏的人。不用你出手,只要没人替他善后,就够他受的了。”
虽然盛继唐说得隐晦,但陆明夷还是听明白了。她这个四叔一向不成器,偏偏贪花好色,更要命的是男女通吃。她还记得前世他就是惹上了不能惹的人,死得很是凄惨,不由恨恨啐道:“该!”
“就这么恨他们?”盛继唐所知道的陆明夷一向对家人回护有加,就算陆宜人那样不争气,陆佳人老耍小聪明,也不曾丢下不管。但对于北平那边的叔伯,她的态度可就既然不同了。
这里头的原因深究起来还挺复杂,陆明夷难得逮到机会,自然是不吐不快:“不可恨吗?要不是我祖母当初嫌贫爱富,自以为父亲留洋后能攀上更好的亲事,擅自去方家退婚,方羡菡就不会死。方羡菡不死,柳生斌也不会一心陷害陆家,不死不休。明明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局面,却毫无愧疚之心。银行破产后,第一个上门来抢财产就是我四叔。眼看捞不到多少油水,还把我二姐卖给了老头做续弦,最后流落去了哪都不知道。这种亲戚,我没天天咒他们死无葬生之地,就够客气的了!”
这股怨气她忍了快两辈子,一次抒发出来实在痛快。可她是骂痛快了,魏五的眼睛眼看又转成了蚊香圈,陆家的银行什么时候破的产?还有上门抢钱的亲戚,把二小姐卖给老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自从跟盛继唐坦白以后,陆明夷在他面前说话就肆无忌惮了许多,偏偏这次忘了对面还坐着个外人,一时失了口。
所幸魏五异常识相,不该问的一句都不多问,陆明夷便也装作没这回事,就着盛继唐的手继续吃橘子:“好甜……”
“再吃牙该倒了,我帮你剥点核桃吧!”盛公子体贴起来真是体贴到十二分,饮食用水一丝也不用陆小姐操心。
“这个核桃仁太涩了,我要吃瓜子!”
“好,帮你剥瓜子。”
两人依偎在一块,你一口我一口。看得魏五这个孤家寡人又是心酸又是羡慕,一时竟也有了成家的年头。
腻歪了一阵,明夷似乎终于想起了这包厢还要第三个人在,随口问魏五道:“你义父这次突然让你回总堂,没有说原因吗?”
“突然捎来的信,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说到这个魏五也很纳闷:“本来这段时间生意就忙,你们说要去北平时,我还想着至少有我留在满庭芳坐镇,谁知道义父催得这样急。如果是交账,那也应该在年底,这不前不后的,算什么意思呢?”
他想不明白,明夷暗地里却有个猜测,只是不好明说:“天下耳目灵通莫过于风门,可能是老爷子是得了什么消息,有事交代你去做吧!”
陆明夷对着魏五说话,眼睛却忍不住瞥向盛继唐。千里堤坝,不是一两天垮下来的。那样惨烈的一场败仗,也不可能毫无征兆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