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一动不动的身影,陆宴初?糟糕,他发现她了!心知不妙,她利索地拐了个弯,作势要往别处走……
“别再跟着我。”男人嗓音比先前低沉不少,隐隐似有不耐。
“它们没跟着你了呀!”豆苗儿转着眼珠,把责任推给不会说话的大黄黑妹。语毕,为了遮掩,豆苗儿绷着一张糗爆了的红脸,速速往前疾行。
“我说的是你。”陆宴初眸深如夜地盯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嗓音分外低沉,“赵寄书。”
他音色清润特别,富有磁性,伴着这句话落地,豆苗儿脚步戛然而止,她怔怔直视着前方一簇黄色蒲公英花,耳畔嗡嗡的,不断回旋着那三个字,他叫她什么?原来他还记得她!
震愕地转头望向他,豆苗儿明明是要笑,眸中却氤氲着几分难以发觉的水汽,她低头用右脚轻轻拨弄一丛青草,“唔,我还以为没人记得这个名字了呢,也以为你……”
别开眼,陆宴初眉头深锁,想起她这些年的遭遇,他很难再作出疾言厉色的样子:“你跟着我到底要做什么?”
咳,要怎么说呢?豆苗儿稳定情绪,飞快地在脑中算计,可无论怎么思索,好像都找不出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我……陆家哥哥,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不是好多年没见了嘛,所以这不想……”
“许多年不见?”
还有陆家哥哥?陆宴初挑眉,不易察觉地扯了扯唇,他颔首,似有淡淡的嘲讽意味,“继续。”
被他一打岔,胡说八道都道不起来了:“就、就是多年不见,我们可以叙叙旧,联络一下生疏的感情,咳咳,陆家哥哥……”使出浑身解数,豆苗儿发誓,这一定是她这辈子最不要脸的时刻,面色绯红,分明扭捏,却又要作出厚颜无耻的样子。她骨碌碌转动眼珠,灵机一现,“陆家哥哥,这鱼特别沉,回镇上路途远着呢,我帮你拎一桶如何?我力气很大的!”
不顾他意愿,豆苗儿快步跑到他身边,挽袖提起右边的木桶。
但——
好沉,天啊,为什么这么沉?这得多少鱼?一想起她半条都钓不起来,陆宴初却……豆苗儿就愤懑不已。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定要坚持住,豆苗儿,你可以的!暗暗给自己打气,她死咬着牙,双手齐上,一把将木桶给提了起来。
“轻?”陆宴初从她紧绷的纤细手腕上移开目光,问。
豆苗儿苦着脸,迟疑的答:“还、还行吧……”
她这模样撑死只能走半里路而已,兴许还是他高估了。
陆宴初忍不住偏头打量她,她脸上早脱了稚气,再不是曾经那个胖嘟嘟举着糖葫芦递给他,以为只要吃一口甜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能烟消云散的傻天真。这些年,他在镇上街尾替人写字,偶尔能凑巧见她外祖母牵带她上集市,去年,却只剩她一人形单影只。
“你跟着我到底……”顿了顿,陆宴初话语一转,“到底要去镇上做什么?”
“我、我想去买一块水豆腐红烧!”言语缓慢的字字道出,豆苗儿眸中一定,散发着自信,没错儿,她就是去买豆腐的。
心知问不出什么,又何必多费口舌?陆宴初抬头看了眼明亮的天色,想着得尽早去集市将鱼卖掉,他蹙了蹙眉,无奈地取出怀里的书卷,递给她:“你若执意帮忙,就替我好好拿着这本书。”
木桶重回他手中,豆苗儿窘迫地抱着书,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本书叫作《韩兆治经义》,豆苗儿普通的大字都识得,她想翻开,又觉不妥,就认认真真抱在怀里,跟在他身后默默地走。万幸的是大黄与黑妹终于肯舍得回家去了,这让豆苗儿彻彻底底安了心。
望着前方他修长的背影,她在心底叹了一声气,却也不知叹个什么劲儿。
陆宴初爹从前虽有学问,但不知是不显山露水,亦或是中举里有气运成分,反正当初在县镇的他并没有多大名气。反观陆宴初,极早就有聪慧之称,十二岁通过童试,不过此后他却未如众人期望的那般继续奔赴乡试,只留在家中照顾体弱的母亲,直至三年多前其母离世……
惋惜地抿唇,豆苗儿有股直觉,有朝一日,陆宴初一定能青云直上飞天万里!
想着,又有些想笑。
她倒是忘了,道徵大师所赠与的木念珠早就能窥见几分天机了,陆宴初乃天生福祉之人,有大气运好机遇,他现在都能助她养气辟邪了,自然不愁旁的。
“笑什么?”陆宴初微微侧眸,睨她一眼。
“没……”刚要答,脚畔一股阻力袭来,绊到草根了?这真不是一回两回了。豆苗儿紧紧护住怀里的书,都做好摔倒的准备了,哪知身子下意识晃了几晃,竟稳住了重心。
她怔怔望向驻足的陆宴初,他此时薄唇翕合,面色不虞,穿透密枝的几缕白光散漫洒下,清风将他低沉的话语模模糊糊的送入耳畔。
“你平常走路都这样走的?”
“陆宴初。”
“嗯?”她唤他一声后陷入沉默,只直愣愣盯着他瞧,陆宴初等了等,略觉不自在地避开她视线,疑问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