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呼一变,情势也就跟着变了。
千柳一心为曲清蝉高兴,曲清蝉又是怎么想的?
杜振熙进屋,定睛去看曲清蝉,就见她矮身坐在已经搬得差不多的半空屋内,脸上的神色和寻常没有两样,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其他情绪。
杜振熙心下暗叹,曲清蝉却仿佛能看到她心里,勾唇笑道,“现在我的事,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西臣哥把事情做得那样满,摊到外人眼前再无转寰余地。我总要顾忌他的立场和脸面。何况余方德还没离开广羊府,我总不能辜负西臣哥的好意,反过来拆他的台。”
称呼不变,也许在她心里,她和余文来之间的情势也没变。
到底做出的决定,已经和之前大相径庭。
如果真的没有一点情意残留,又何必为对方着想,一口一声的“顾忌”对方的立场和脸面。
也许曲清蝉不是不自知,而是背负着两家种种旧事,不肯承认和接受罢了。
只是心结难解,不是外人能瞎掺和的。
杜振熙干笑着掠过话题,曲清蝉无谓一笑,推出几个小匣子,“这几个匣子,是我这些年搜罗来的棋谱和好茶叶。说来我有闲钱搜罗这些玩意儿,都多亏四爷出人出钱。如今转送给你,也算物归原主了。”
原主是陆念稚好不好?
杜振熙正奇怪曲清蝉的用意,就听曲清蝉突然问道,“那位苏小姐……回来了?”
第193章 撞见
杜振熙猝不及防,脱口道,“你也认识苏小姐?”
陆念稚和余文来还在官学读书时,能从余文来口中知道曲清蝉的事,那么曲清蝉也能通过余文来,知道苏小姐其人其事。
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对她和陆念稚的年龄之差,有了切身体会。
她总戏称陆念稚老,一个“老”字,却是她错失的时光。
是她参与不了的曾经。
杜振熙的心口仿佛被轻轻撞了一下,她眼睫忽闪,曲清蝉似没发现她的异样,起了话头却不继续说苏小姐,只提苏先生,“外头关于苏家的传言,我都听说了,想必你也都知道了?苏先生能这样快速而顺利的被官学重新接纳,一是因他在文林中的声望仍在,二是因定南王抬爱。
不过,定南王抬爱之举,却是不能不为。都说苏先生是受前头亲家的连累,其实不尽然。那家人祖上是从岭南出去的,说起来不仅和苏先生是同科,也是同乡。这次被朝廷罢官免职的,倒有一多半是岭南、闽南、江南三地的官员。
自家地盘出去的人被’赶’了回来,定南王身为一地藩王,于情于理都要出面护着。就连昨晚苏先生登定南王府的门,也不单是为谢恩。而是王爷有意细问,朝廷这次名不见经传的人员贬谪,究竟由何来,又为何而去。”
她本是官家嫡女,眼界不比寻常闺秀,又有余文来照三餐来她这里“报道”,谈不了情说不了爱,就说些外头见闻公务琐事。
这番话一出,倒叫杜振熙豁然开朗。
陆念稚这些年不忘师恩,四时八节礼照送,但对苏先生还有多少“私情”在实不好说,昨晚的“照应”有师生之谊在,更多的恐怕是为了定南王,由他做定南王和苏先生之间的中人,再合适和自然不过。
不是因为什么旧事,更不是为了什么苏小姐。
就像对她,该训训该罚罚,从来公私分明。
杜振熙眼睫忽闪得更快,几乎包不住眼底泛起的亮芒,泛到一半顿时黯淡。
陆念稚公私分明,她在这里傻乐个什么劲儿?
莫名的别扭浮上心头,杜振熙忙拉回思绪,皱眉道,“余指挥使还和你说了些什么?朝廷这样大的手笔,是打算打压南地官员,收拢三地的政务和军务职权?”
海禁重开,对他们这些近海商户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对土皇帝定南王来说,却不尽然。
如今看来,当今龙椅上的那位这是缓过气来,又开始不放心盘踞岭南的定南王了。
先就觉得派个不着调的谨郡王来,多半是来分权捣乱的,再有苏先生丢官背后这一节,恐怕当今皇上的局,才刚刚开始。
“西臣哥只当和我闲话,不曾细说官场的事。”曲清蝉眉眼清美,再次自家起完话头又来了个大拐弯,“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要和你对坐论国事。只是不想你多心,将个不相干的闲杂人等放在眼里,反而对四爷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杜振熙直觉,从来不说人坏话的曲清蝉,这是在暗搓搓的指桑骂槐,损苏小姐是个闲杂人等。
她再次猝不及防,语调微慌道,“我、我有什么好误会四叔的?”
“我和千柳都看得出四爷的心意,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曲清蝉说得笃定,笑得灿烂,“瞧你刚才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难道不是因为苏家接连拜访过杜老太太?听说四爷这些日子没回
过府,昨晚他才见过苏先生,你听了满耳朵的传言,倒是沉得住气。”
一定是传话的小龟奴多嘴多舌,问过门房又告诉了曲清蝉。
曲清蝉那张美而不魅的了然笑脸,为什么和陆念稚的坏笑有瞬间重叠?
果然是近墨者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