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陆念稚在,庆元堂的妈妈就算还没摸出余文来的身份也不敢怠慢,八冷八热的席面上得又快又好。
曲清蝉不肯同坐,只在一旁端茶倒酒,全然一副尽守花娘本分的作派。
余文来捏着筷子没说话,闷头和陆念稚闲话对饮,杜振熙才刚灌了满肚子茶点,只意思意思动了两筷子,斜刺里伸过来陆念稚的手,夹着凉菜往她嘴边送,“吃不下就别吃了。这道凉菜还算开胃,你尝尝?”
他喂她消食的凉菜,杜振熙不好当众拂陆念稚的好意,礼尚往来道,“您少喝些酒,明诚留下来伺候您,我就先回去了?”
她只是故人重逢的陪客,尽过礼数就打算先回杜府,余文来提前到来,定南王府那里也不知收到消息没有,她想先回去给沈楚其通个口信。
陆念稚心下了然,握了握杜振熙的手确定是暖的,就放杜振熙和桂开先走。
曲清蝉见怪不怪,千柳无心再关注陆念稚和杜振熙,唯有余文来看得暗暗心惊,等送走杜振熙撤下席面,他就和陆念稚转去无名居的厢房,胡乱沐浴换过满是风尘的衣裳后,就和陆念稚对坐屋内,打量着陆念稚的神色,半晌才犹豫着开口,“恩然,你对你那便宜侄儿是个什么……心思?”
他未家破人亡出外谋出路之前,也算是个富贵大少爷,官学里穷苦学子住的是通铺,他和陆念稚住的却是二人一间的好宿舍,日夜相对意趣相投,比曲清蝉更了解陆念稚的为人,更懂陆念稚的心志。
起先乍见杜振熙时,只有对杜振熙好样貌的惊艳,方才见陆念稚席间对杜振熙的体贴温柔,再一回想,就觉得杜振熙五官生得好归好,让他惊艳的其实不是长相,而是杜振熙眉眼间的绵软神色。
天知道他拦下杜府马车前,陆念稚和杜振熙在马车里做了什么!
他问的意有所指,且直指红心。
陆念稚答得坦然,“我喜欢他。是不是很惊世骇俗?”
余文来饶是心里有准备,依旧忍不住愕然,随即又是一阵大笑,“惊世骇俗?怎样才算惊世骇俗?”
他笑声微顿,强压着的涩然忽然翻腾上脸,自嘲道,“我和小蝉,算不算惊世骇俗?”
第149章 对的人错的人
“我家的事你都知道。我爹是因为替小蝉父亲开脱,才代为顶罪而问斩的。”余文来脸上还残留着笑意,不等陆念稚回应,自顾自接着往下说,语气里却没有半点笑,“而我娘,自从知道我爹是因为什么而死后,就拿曲家当罪魁恶首,和那些附庸曲家的族人撕破脸不说,还恨上了小蝉。
就算知道我娘是迁怒又有什么用?我爹一死,两家做亲的意思本就淡了,加之我娘对小蝉的’厌恶’,我哪里还有可能娶小蝉。我放不下,我娘比我更放不下,知道我暗中救济曲家,竟气得一病不起……”
余母带着气和恨身亡,余文来又愧悔又迷茫,体体面面办完余母的丧事后在广羊府再也待不下去,只给陆念稚留信一封,托付陆念稚代他看顾曲清蝉后,揣着所剩无几的盘缠,只身出了广羊府。
最后能扎根在京城,自有一番挣扎拼搏的漫长过程,其中艰辛苦难不足为外人道。
“我和小蝉之间隔着两条人命,且是亲生父母,更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余文来话音微顿再次开口,似乎怕停顿得再久一些,这些埋藏在心中三年有余的话,就再无机会说出口似的,“饶是如此,我也依旧念着她想着她,争来这一份南下的差事,更是因还想着和她再续前缘,还盼着能娶她。
我父母可以说是因曲家才早早去了的。而我……而我仍存着这样的儿女私情,想着娶这样人家的姑娘,难道还不够惊世骇俗?和我比起来,你喜欢的是自家侄儿,一样同为男子又如何?”
至少陆念稚和杜振熙之间干干净净,没有横亘着人命,没有压着算不清的长辈恩怨。
陆念稚默然,掖着袖子轻手轻脚斟满茶盏,推到余文来手边,“曲大家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她若是不愿和你……再续前缘,你又当如何打算?”
“这三年,我身边不是没有好人家的姑娘出现过。”余文来长长吁出一口气,抿一口茶胃里熨帖,倾吐过后的神色又恢复飒爽姿态,转着茶盏失笑道,“我越爬越高,想让我做乘龙快婿的人家也不止一两家。
我也曾尝试放下或忘记,对着那些打着相看之名’偶遇’的姑娘,只消一眼,我就知道,她们不是小蝉,于我来说她们都是错的人。我不想耽搁对方,念头一定心头反而清明起来。既然对的人只有小蝉一个,我何必庸人自扰,再作茧自缚?”
一番话说得轻巧,背后是怎样一番跌宕的心路历程,同样不足为外人道。
陆念稚再次默然,半晌才缓缓扬起笑来,“你既然打定了主意,我就等着喝你和曲大家的喜酒。”
如果曲清蝉真的不在乎余文来,又何苦留在庆元堂三年不另谋出路,真见着人了又何必刻意划清界限?
就是因为还在乎,越是掩饰得天衣无缝尽守本分,越是显出甚于寻常的细微不同来。
过犹不及,大概说的就是现在的曲清蝉。
余文来本还满心苦涩,闻言细细想过一回,领悟出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