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振熙用完膳和安大爷分开后,就让大管事抄了酒菜单一并送去定南王府,心里惦记的却是另一件事,和桂开低声道,“奉圣阁夜宴那晚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桂开也琢磨着安大爷刚才随口说的话,立时心领神会道,“您是说,珠儿和竹开裙摆、衣摆上沾染的泥点子?照安大爷的说法,珠儿该是在善水阁染上的,那竹开……就该是去主楼时溅着泥点子的。”
当时的说法,是明忠、明诚奉命去坑吴五娘,临时撞上竹开,就让竹开先去主楼顶替差使,帮着端茶送水伺候彼时在主楼的陆念稚。
桂开想到这里,疑惑更甚,“这原是当时就解释得通的。七少,您这会儿问我这一句,是怀疑竹开和表小姐的事有关?我觉得不能,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是您收进府里的,又是您一手提拔的,就算向着谁,也不可能向着表小姐。”
就算是西府大少杜振益,两府下人都晓得杜振益不是个能靠得住的,竹开那样机灵的人,岂会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帮着外人来害杜振熙。
脑子又没进水!
桂开果断摇头,又道,“且当初您去庆元堂找四爷,我选中竹开帮您领路侍奉您,事先是摸过他的家底来历的,再干净不过。别说和西府没有牵连,就连府外也没个走动的人,只除了教他领他的庆叔。”
庆叔的来历就更一目了然了,妥妥的庆元堂老龟奴出身,背后全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杜振熙沉吟着嗯了一声,脑中思维太发散,和竹开有关的画面闪过来晃过去,似有亮光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心中却隐隐有种难以描绘的没着落感,嘴里喃喃道,“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竹开要是哪里有古怪,桂开自觉早就有察觉了,闻言犹豫道,“您要是不放心,我回头仔细试探试探他?”
摆在眼前的事实是,竹开自从来到杜振熙身边后,杜振熙不仅没出过什么事,遭遇江玉、杜振益算计的那一回,还是竹开越过桂开拿的主意,当机立断种种安排做得漂亮,轻重也分得很清楚。
不仅没有过错,还有功劳。
杜振熙本就不确定,闻言细想之下更减了几分犹疑,保险起见地点头道,“以前是没想到这上头,现在既然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来,你私下查一查他也好。尤其是他在府里交好的那些管事、妈妈和小厮,平时常在哪里走动,和谁来往密切,都仔细再捋一遍……”
说到这里脑中又是灵光一闪,然而依旧捉不住。
杜振熙皱着眉头上车,只得暂时放下竹开的事,命桂开驾车往庆元堂去。
临近腊月,西市渐渐冷情下来,三堂九巷却是越发热闹,越是四时八节就越是烟花地赚大钱的时候,逢年过节的口袋里有了闲钱,那些个爱玩花娘的,哪里有不往三堂九巷里钻的道理。
就是大年三十,三堂九巷也照样营业,通宵达旦的比寻常人家守岁吃团年饭还要热闹。
此时虽是大晌午,三堂九巷一改白日的静谧,很有几分临近年关的喧阗。
唯独曲清蝉的无名居闹中取静,没有闲杂人等进进出出,更没有不长眼的恩客敢往陆念稚的“姘头”院子里闯。
“七少!您可真是稀客!”千柳得了通传,风风火火的迎下台阶,比安大爷还自来熟,挤开桂开就去扶杜振熙,嘻嘻笑道,“晓得四爷年尾的时候最忙,没想到七少最近也忙得不见人影!我们大家已经备好茗茶棋局,等着您啦!”
既然拿曲清蝉做挡箭牌,杜振熙少不得百忙之中“抽空”来找曲清蝉,来来往往没几回,当真有些倾盖如故的交情,连带着千柳对她也越发亲近,说起话来很有些“自己人”的意思。
杜振熙失笑,任千柳虚扶着她,又让桂开送上路上顺带买的上门礼,苦着脸道,“回回都是吃茶下棋,曲大家倒比四叔还好此道!”
千柳捂着嘴笑。
暗道杜七少看似和陆四爷一样清冷,其实熟悉起来后就发现,杜七少不像那些附庸风雅的少爷公子,很有些说不出的随性和可爱!
她本就是个惯常向美色低头的跳脱作派,本就喜欢杜振熙的颜,现在又喜欢杜振熙的性子,招待起来十足尽心尽力,围着两厢对坐的杜振熙和曲清蝉,忙得不亦乐乎。
倒把桂开晾到了一旁。
杜振熙瞥一眼杵在凉亭外望天数云朵的桂开,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曲清蝉,结巴着问道,“曲大家,你可知四叔这些年出入庆元堂,除了你这里的无名居外,在旁处还有没有什么相好的花娘?”
这话即直白又突兀。
千柳顿时不忙了,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凑到二人之间摇着小脑袋接口道,“七少,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陆四爷惹了什么风流债闹到你们府里了?不能啊!四爷一贯逢场作戏,别说和哪个花娘相好,就是和十三行的爷们吃花酒的时候,也只要花娘布菜倒酒,连身子都不肯挨的!”
说着又解释道,“您不知道,四爷可讲究了!我觉得四爷爱干净,等闲不让人乱摸乱碰的!就是留宿无名居的时候,被子茶具也都是用过一次就要换过洗过的!”
杜振熙嘴角一抽。
她怎么没看出来陆念稚有洁癖,乱摸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