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却不敢耽搁,忙拣出药瓶递进净房。
“盘总账的事你先放一放,先把四叔那几箱私帐收拢起来。”杜振熙险些没扭成麻花,剪着手吭哧吭哧抹完化瘀膏,浓烈沁凉侵入皮下,激得她磨牙嘶气,“收拾清楚了,就一并送回庐隐居。”
“家法”还没领完,怎么突然原样奉还?
桂开疑惑更甚,见杜振熙无意多说,只得却行退出里间,打眼瞧见还等在穿堂的竹开,便实话实说道,“别担心,没严重到要请大夫。七少已经上过药了。”
竹开接过药箱,哎哟道,“这是要送回庐隐居的?七少不是还没理清楚么?”
“主子大了,有心事不说,轮不到我们做下人的过问。”桂开话一出口疑惑散去,一边理私帐一边摆手道,“这事你帮不上,自去忙吧。”
杜振熙有事瞒着他,他也有事瞒着杜振熙。
西府有事杜振熙不愿说,他奉江氏的命准备助攻沈楚其的事则不能说。
半斤对八两,他和杜振熙互有心事,也算主仆神同步了。
念头转过,桂开自失一笑,手下动作专注,神色恢复如常。
竹开却是一脸若有所思,农民揣晃去前院,撞见西府小厮行色匆匆往外走,忙亲热喊一声小哥哥,“这是忙什么呢?要帮忙不啦?”
“八小姐这一晕,二太太也不好了。”那小厮和竹开是熟脸,暗搓搓一指大吴氏的院子,“二夫人又’病倒’了,不定还要二太太去侍疾。又是婆婆又是女儿,一肩挑两头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这不,二太太让我去药铺领些救心丸来。”
要吃救心丸这么严重?
杜振益的情况可比杜晨芭惨烈多了,怎么没见小吴氏受不了?
竹开眼珠子一转,深表同情的送走小厮后笑脸一瞬退尽,凝眉望向西府,晃晃悠悠飘去西墙,熟门熟路的和守门的婆子打完招呼,一脚踏进西府,一路越走越偏,拣着小路倏忽窜了个没影儿。
这边厢竹开行事鬼祟,全不见多余动静,那边厢被送回自己小院的杜晨芭,“静养”没几天,就忍不住闹出了大动静。
“七哥,你觉得我的主意好不好?”杜晨芭面色光鲜,满脸写着小激动,指完她偷师杜晨舞做的点心,又指向她精心准备的笔墨纸砚,“我就说想借四叔手里的首饰样子,你陪我一起去,能在四叔那里多待一会儿。回头我还能借着送点心做回礼,多去找几次四叔。”
陆念稚交游广手面大,送人金银类的首饰摆件走的是高定路线,手里搜罗了不少稀奇新鲜的样子。
“左右我要帮四叔理私帐,陪着你一道也有个正经由头。”单身赴约的杜振熙深藏功与名,不提她和桂开熬夜收拢私帐,只扯出个干笑,抬袖掩面道,“主意好,但是妆扮……不太好。”
杜晨芭浓妆艳抹,左手食盒右手纸笔,一身花红柳绿喜气洋洋,不知道的还当杜晨芭这是要代表西府,去庐隐居给陆念稚拜早年。
用力过度。
司马昭之心,简直路人皆知。
杜振熙表示不忍直视。
杜晨芭表示虚心受教,折身换过一身家常衣裙,挽着杜振熙的手甜笑,“七哥,多谢你帮我,我都听你的。七哥,你最疼我了。”
最疼杜晨芭的不是杜振益么?
并不想因为帮奇怪的忙而赶超杜振益上位哟亲!
杜晨芭这副为爱失心疯的样子,可以简称爱疯芭了。
杜振熙苦中作乐,脚下再磨蹭也有限,飘进庐隐居爬过半山腰,一瞧见上房院门不自觉屏息,抬手轻叩门板。
“七少。八小姐?怪不得早起喜鹊叫,原来是有稀客到。”拂冬当先探出头来,话说得漂亮反应也快,得体做请道,“八小姐又做了点心孝敬四爷?四爷这些天正忙着收拾东西,赶巧在呢。”
巧啥哟!
就是晓得陆念稚在,杜晨芭才迫不及待。
杜振熙不看身侧腼腆笑的杜晨芭,略作贼心虚的没话找话道,“明忠、明诚又忙着办差去了?”
“安大爷作东,请了唐三少和四爷。四爷懒怠交际,就让明忠、明诚代为出席。”接话的是练秋,她讶然看一眼杜晨芭,示意拂冬先去通传,口中道,“七少也晓得四爷的脾性,凡事最不耐烦半途而废。连着收拾了几天东西,任是谁来请都一概不理。”
安大爷和唐加明凑在一起,为的只能是两家分瓷窑利的事。
全然在陆念稚算计中的展开,他会再费心亲自出面才有鬼。
杜振熙嘴角撇到一半,硬生生往回一翘,难掩意外道,“四叔。”
从来只有别人迎他,没有他亲迎别人的陆念稚,正背手站在影壁旁,竟似早在拂冬通传前,就已等在那里。
丈余高的影壁斜斜打下阴影,笼得陆念稚的神色一片暗,缀着晨光的眸底幽而凉。
如有实质的目光掠过杜振熙和杜晨芭,落在一侧树影间,探手轻唤道,“小奇,下来。”
枝叶婆娑,黑猫应声窜下枝桠,肉爪子扒着陆念稚的笔挺裤管,带起一路衣摆翻飞窝进陆念稚的臂弯,扭着小脸眯眼望住杜振熙,喵喵叫得又软又欢。
原来是出来找猫的!
福身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