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晨芭是单纯,不是单蠢。
杜振熙本就无意袖手旁观,一面跟着杜晨舞姐妹往西府赶,一面出言安抚道,“五姐六姐别担心,二伯已经去请大夫,又有二伯母在,八妹不会有事的。”
三人闻讯赶到安置杜晨芭的正院,就见杜曲正送大夫出来,那大夫这阵子常在杜府出入,一瞧三人面色不用等人问,就主动开口道,“七少、五小姐、六小姐。八小姐原就因思虑过重身有小恙,一时乱了心神闭过气去,没有大妨碍。老夫已经替八小姐用过针,一会儿就能醒来。”
竹开闻言忙上前,接过大夫的药箱道,“我陪您老往前院开方子抓药去。”
他谨记杜振熙的吩咐,这阵子杜晨芭的用的药方都亲自经手,一一存底交给杜振熙。
杜曲岂会不知此事,越看杜振熙对杜晨芭上心,对杜振熙的愧疚就越深,他本是刻板木纳的性子,确定杜晨芭无事后,想着做父亲的没有守在女儿床头的道理,便低声道,“晨舞、晨柳陪着小七去看看晨芭。我、我去看看母亲,也好叫母亲放心。”
他短期内不知如何面对杜振熙,竟对着晚辈胡乱抱拳行起礼来。
杜振熙忙侧身避开,晓得杜曲虽然选择和小吴氏统一立场,坚决将教子决策贯彻到底,但为人子不可能真对大吴氏忤逆不孝,明知大吴氏是装病遮羞,也得走完过场帮大吴氏圆了脸面。
夹在母亲和妻子中间,确是难为杜曲的性子。
杜振熙心下暗叹,示意竹开送完大夫,顺道跟去正院帮杜曲撑一撑场子——杜仁要给桂开面子,大吴氏同样要给竹开面子。
除非大吴氏想闹到惊动江氏。
竹开表示收到,杜振熙随杜晨舞、杜晨柳直入屋内,瞧见外间靠坐椅背的身影略感意外,忙顿足齐声问安道,“大嫂。”
“你们来了?瞧太公公太婆婆这一场闹得,竟连小七也惊动了。”自顾出神的大少奶奶转而一脸轻蔑,扶着肚子站起身,瞥一眼内室笑道,“婆婆在里头陪着八妹,你们进去看看吧。我就不多留了,省得你们还得分心理会我,我先走了。”
她嘲讽完杜仁和大吴氏,再对杜振熙三人说话时,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
她原先能拿夫君当摆设,怀上身孕后就对杜振益视而不见,对公婆小姑子们自然也不甚放在眼里,自从那天目睹杜曲和小吴氏联手怒揍杜振益后,倒似大为改观,一头对杜曲、小吴氏常有孝敬,一头对杜晨舞三姐妹常嘘寒问暖。
此刻识趣告辞后,又抬手拍了怕杜振熙的脑袋,半感叹半自嘲道,“西府小的不着调,没想到老的也不着调。倒是辛苦小七了,还得帮着那一老一小收拾烂摊子。”
她口中的一老一小,骂的是杜仁和杜振益无疑。
杜振熙哑然看一眼离去的大少奶奶,深觉大少奶奶脾气果然清奇,原先看和大吴氏、杜振益有关的所有人都不顺眼,现在看和大吴氏、杜振益同流不合污的所有人都顺眼,很有点“英雄”惜“英雄”的意思。
能爱憎分明如此,大少奶奶活得也算恣意了。
杜振熙收回目光,敛去心中感叹,转眼就对上小吴氏红白交杂的面色,既有对杜晨芭的担忧,又有对杜振熙的羞惭。
“小七来了?多得你有心,让桂开走了一趟,不然惊动了清和院,又要惹祖母白生一场气。”小吴氏迎出内室,一边打起帘子一边低声道,“是我没能劝着婆母,又疏忽了晨芭这头。倒累得你跟着操心,晨芭还没醒,你先进来坐坐。”
怒揍杜振益时气场两米八,揍完杜振益后又变回了那个大家熟知的小吴氏。
除了在关杜振益禁闭的事上寸步不让外,依旧寡言腼腆,任由大吴氏三不五时的召去“侍疾”,吃不好睡不好地受尽磋磨,似乎依旧是那个被大吴氏搓圆捏扁的傀儡。
杜振熙忍不住再次暗叹,扬起笑略作寒暄,和杜晨舞姐妹坐到床头,细细打量昏睡中的杜晨芭,压低声音问,“我看过八妹用的药方,多是养气温补的药材。听大夫的意思,本就不是什么大病,怎么就闹到失神惊厥的地步……”
“大夫只说是多思多虑,偏晨芭身边的下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小吴氏脸色更白,抚着软滑的被面忧心忡忡道,“晨芭那天突然病倒之后,吃完药捂出汗倒也好转了一些。哪想没几天,就变得不爱吃饭又睡不好。”
“娘想着小女儿心思,兴许八妹愿意和我、六妹说一说。”杜晨舞阴沉的面色有所缓和,蹙眉垂眸,疼惜目光流连在杜晨芭双眼紧闭的睡脸上,“我和六妹来找八妹说话,她却爱理不理,满腹心事的样子。问又问不出说又不肯说,成日里呆呆的一坐就是半天……”
杜晨柳闻言点头,忍不住狠狠戳了戳被角,“真不知道八妹这是犯了哪门子邪。从来心里不兜事的黄毛丫头,倒突然伤春悲秋起来,尽惹娘和我们担心。”
吃睡不香,发呆枯坐这么严重?
果然邪门。
杜振熙不知其中细节,闻言不无忧心,暗暗后悔不该顾忌这顾忌那的,应该早些来探病,拦下杜晨柳乱戳的手,轻轻替杜晨芭掖被角,手正要收回来,就见锦被下微微一动。
杜晨芭睁开眼,茫然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