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稚挑起的眉梢忽而落下,心口却忽而一跳,目光在杜振熙和沈楚其之间一掠,意味深长道,“我还真知道有这么个人,和小郡爷形容的差不离的。”
杜振熙继续和陆念稚咬耳朵,“是谁?”
陆念稚也学她咬耳朵,低声笑道,“不告诉你。”
是不告诉她,还是根本不知道,又开始恶趣味的逗她?
杜振熙顿时意兴阑珊。
这边阿秋也在和沈楚其说悄悄话,安慰他家一脸纠结的小郡爷道,“您别多想了。这心里多了个人,又是暗恋又是单恋,难免起了见不得他和别人好的心思。您这不是混账,只是吃醋罢了。”
虽然吃醋的对象,和他家小郡爷喜欢的对象一样不太对。
但阿秋只能硬着头皮假装经验谈,点醒他家小郡爷:嫉妒使人质壁分离,别变成面目丑陋就行。
偶尔吃吃醋,有意身心健康。
沈楚其如闻天籁,顿时醍醐灌顶。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
他莫名被阿秋安慰到了,也莫名觉得这感觉不那么难以承受了,撇开阿秋见杜振熙和陆念稚也头挨着头说悄悄话,心头别扭一瞬又恢复正常,佯咳一声转入正题道,“陆四叔,我和熙弟来找您,是想问问您余文来的事。”
“四叔,您说的话半对半错,能给我好处的不是曲大家,而是余文来。”杜振熙讶然于沈楚其难得的正经,沈楚其想控场,她自然乐于捧场,遂只简单接了一句,“余文来何人,重归广羊府所为何事,阿楚都打探清楚了。”
话音落下,沈楚其就将二人梳理过的前因后果一一道出,越俎代庖的“质问”陆念稚,“陆四叔,您这是跟熙弟打什么哑迷呢!您想放手杜记瓷窑皇商竞标、全力转投钱庄做海禁营生的事,老太太可知道?”
他一问陆念稚,杜振熙二问陆念稚,“四叔,瓷窑事体一旦放权,转头就有可能被安家、唐家联手吃进嘴里。当年是您不辞万里,带着曾祖母一路北上进京的,您真想放弃辛苦六年坐稳的皇商牌匾?”
“皇商表面风光,内里能到手的利润是多是少,小七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陆念稚似早有准备,扬袖抽出紫檀案下的账本,随手丢到杜振熙跟前,无谓笑道,“第一个三年,为着能做稳皇商,倒贴进去的本钱,倒比宫里采买局最后结算的盈利,还要多出三倍。
第二个三年,为着交好京中贵人,疏通从南到北的一路关节,杜记瓷窑又倒贴了多少利润进去?得不偿失算不上,我原先冲着皇商名头入京,为的就不是杜府能借此赚得盆满钵满。
为的不过是因此能得的表面风光,和实实在在的声势。利少一点,名得到了手,于杜府来说已经足够。难道等到以安家为首的十三行瓷窑按耐不住,使出手段截胡再放手,就是好事了?
和气生财。我们给个漂亮的引子,任由安大爷自去谋划,凭的是阳谋是真本事。左右杜记瓷窑没了皇商牌匾,生意照样能做,还能全力投到海禁上。卖到海外是高价,卖到京里,这价高价低可就虚了。”
皇商说得好听,做起来却难。
层层叠叠的关卡撸过一遍,那些高于市场价的几倍利润,或做打点或送人情,最后能有五成实实在在的利润握进手里就不错了。
其中好歹,冷暖自知。
杜府不是舍不起,但世事变化,如今有更好的出路,不选更广更长的好路走岂不是傻子?
杜振熙随手翻了翻瓷窑账目,不得不承认,陆念稚说得全对。
“再说了,要是唐家能越过安家,争到皇商的牌匾,对小七又有什么坏处?”陆念稚懒懒往椅背上倚靠,半阖着眼看向杜振熙,似笑非笑道,“你看中唐加佳,不就是图将来东府的嫡长孙媳娘家能得力,你和小十一也能多添一份助力?”
这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杜振熙毫无心虚,直视着陆念稚一字一句道,“那我岂不是要多谢四叔,如此尽心尽力又不露声色的,帮我抬举唐家?”
余文来能给她的好处还没影,但唐家若是能一举跃入皇商之列,即便是和安家联手并驾齐驱,对她来说,这个未来亲家能给的好处,才是立竿见影的。
光得到瓷窑皇商的活计不够,还要得到杜府捏在手中六年的人脉才够。
唐家不仅不会因此和杜府疏远,反而会更加看重她这个未来“贵婿”。
杜振熙这话,可谓坦荡直白。
陆念稚不置可否一笑,收回杜记瓷窑的账册,又随手一摸,丢出一本纸张泛黄的半指厚的小册子,示意杜振熙接手,沉吟着道,“这是大哥当年遭遇海难后,大老爷和大夫人生前留下的笔记。你拿回去仔细看一看,和你往后的差事有关。
里头记录的是大哥当年带的船队细目,后头还付着口岸库房里封存船只的细目。钱庄这头,我会亲理,至于重整船队、重新朝暮船工的事,就要交给你来办了。
小郡爷不必担心老太太那里,这些事,我在铺排奉圣阁重开之事前,就和老太太私下仔细说过。她老人家只说由着我放手去做。小七如今大了,不能总在广羊府里的零碎生意上头打转,只要你能理顺船队船工的事——我已经和老